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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一下,谁知道沾上枕头一分钟没有就跟失去意识了一样。
丹枫睁开眼睛,熟练地给自己尾巴打了个结丢到身后,竖瞳盯着景元泛青的眼圈眨也不眨地看了半晌,凑过去轻轻蹭了蹭他的侧脸。
龙狂。
景元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正在将军府,眼前屏幕上是五份战报简讯,手边放着三个通讯器。策士喊了他不知道第几遍,最终干脆伸手拦住他的视线,点开了一段录像。
第一声龙吟从玉兆里传出来以后,景元就听不见别的声音了,他猛地站起身劈手将玉兆夺过来。他看到青龙从云层里钻出来,看到雷光劈在战场之上,一道两道三道,而后光芒大盛。紧接着是水,波涛汹涌化为龙形冲入敌阵,撕开了孽物的防线,然而水龙并没有就此停下,录像里不知道谁的的声音从兴奋变为犹疑然后是惊恐,直到最后一切都被淹没。
景元捧着玉兆僵在了原地,他想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自己没有接到战报,想问是谁在负责饮月君那条战线的指挥。
然后他想起来指挥当然是丹枫,而负责和丹枫对接的当然是自己。景元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外走,被策士们七手八脚地拦在了门口,他甩手将不知道谁掀翻在地,然后召出石火梦身——一把弓挡在了阵刀前面,它本该被一刀劈开两半,然而上面熟悉至极的花纹让景元下意识停了手,他一个激灵抬起头,看到白珩面无表情地擦去额角的血污,她问:
“景元,你在干什么?”
景元想说我要去找他,我要去唤醒他。然而在狐人疲惫却依旧清澈的眼神里败下阵来,他猛地深吸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呼吸。
白珩用弓将他的刀尖移开,踮着脚抱住景元,在他的头顶揉了揉:“辛苦了,景元,我回来了。”
血与硝烟的味道在他身边弥散开来,景元眼眶一热,几乎说不出话。
“白珩姐……我……”
“没关系,我去,最好的飞行士在这呢。我会带他、带他们回来。”
景元用力闭了闭眼睛,阵刀消失在掌心,他在白珩的肩膀上拍了两下,然后松开她。
“要让他看到你,他会想起来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在他清醒过来以前……”
“我知道了,我不会给他机会伤到我的。坐标c23区域清扫作战刚刚结束,接下来的安排交给你,我去丹枫那边。你就在这里,帮我们看好后背,能做到吗,景元?”
“我能。”
白珩深深看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景元这才觉得时间终于重新流动起来,通讯的声音机器的响声还有人声涌入耳膜,他道歉的话只说了一半,来自腾骁的通讯就接了进来,西线d区请求支援。
景元瞄了一眼玉兆,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冻结。
不知道是谁自作主张把通讯投到了大屏幕上,景元扫了一眼策士们,朗声道:“命令d区撤退,其余诸军收缩防线!联络玉阙将军和镜流前往支援!”
腾骁被计都蜃楼所伤的消息被瞒了下来。能伤到令使的存在并不罕见,但不能是活体行星计都蜃楼。苍城一役距今不过一二代人的时间,如果不加以控制,只是恐惧便能压垮人心。
时至此刻众人终于摸清了敌人的意图,显然是孽物联军计划已久,趁着其余仙舟无法立刻支援,又仗着计都蜃楼这一奇兵,不仅对玉阙有所图谋,还希望借此引来罗浮,将两艘仙舟一齐毁去。
先是大军压境迫使仙舟精锐尽出,而后各自击破。只是活体行星体量巨大,不知孽物们用了什么办法将其隐藏。
腾骁传回战报时景元刚收到饮月君那边的消息,前线军情紧急他也等不得回复,第一时间选择迎战。只是没想到离得最近的饮月君先出了事,白珩与手下飞行士也被绊住,虽然景元第一时间派出援军,最终援军还是比预期到的晚了一些也少了一些。
孽物联军那边见伤到罗浮将军,对云骑更不留手,直到收到仙舟的援军动向立刻又带着计都蜃楼消失,同时原本与玉阙将军、罗浮剑首对阵的孽物等他们离开后加紧进攻。
仙舟联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被动之下又是伤亡惨重,玉阙将军差点拿下敌军将领,只是活体行星出现立刻占据第一优先级,只得先行放弃,最终唯有饮月君同白珩反戈一击,将敌军一位头目击杀。
腾骁借口与景元轮换,回来坐镇中枢,连重伤的玉阙剑首也一并顶上,两艘仙舟一时转攻为守。景元本想让丹枫留守,但是少了一位将军战力已经打了折扣,战况实在不允许饮月君再休息。
应星带着工造司最新型号的金人也重新加入战局,云上五骁再度战场聚首,只是一边与孽物联军大战一边还要提防活体行星,谁都没了感慨的心思。
幸好仙舟之上太卜司和工造司全力算出了计都蜃楼的轨迹与隐匿的方法。腾骁休息了一日带着策士们的计划奔赴前线,最终商议的结果参照景元的意见,由他和玉阙两位将军率兵拖住孽物联军,云上五骁几人目标没有两位将军那么明显,又有应星这个工造司的人在,负责携精锐直取计都蜃楼。
这一手总算将孽物联军打了个措手不及。计都蜃楼因其自身特性一直游离于孽物大军之外,众人袭杀负责看顾活体行星的孽物军队以后,计都蜃楼和孽物联军便失去了联系。几人引着它一路远离仙舟,得以专心对付这颗活体行星。好在腾骁那一战削弱了计都蜃楼,经过一番血战罗浮诸人最终拿下了它。
短暂休整以后云上五骁几人率军回程,在腾骁二人的全力反攻配合之下,终于击溃了孽物联盟,只是无论罗浮还是玉阙都并未追击,各自下令重整防线以防有别的势力趁虚而入。
战后尽管景元有伤,作为少有的内务军务一把抓的人才还是被按在了将军府——反正又没有伤到脑子,而腾骁本人终于有时间好好养伤。
景元只好拜托相对受伤较轻也不那么忙碌的应星照顾丹枫,只是丹枫本来就是医者,应星也拉不住他住在丹鼎司。后来白珩好点了,便也不时往丹鼎司那里跑。
处理完军务,恢复得差不多的镜流向腾骁透露了引退的意向,只是她的剑虽愿意教,终究也没几个人学的来,仍旧稳坐剑首之位。这下恨不能把自己掰成两半的又成了白珩。
景元忙了月余,终于得了休息,跑到丹枫房里倒头就睡。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龙尾巴缠了个严实,而自己居然没醒,想来是没什么事了,于是缠着丹枫又厮混了良久,直到应星过来差点踹门。
只是猛然放松下来,景元还真病了,丹枫黑着脸拎了拎景元的体重,给他计划了半个月的药膳。景元闻着药味转头就往将军府跑,被抓着强行灌了一大碗以后答应了一些列不平等条约。
他本来还有些不服,想着明日再撒娇耍赖,这半个月药膳要是吃了才真完蛋,结果一上称发现竟然真的瘦了十几斤才作罢。
大概是这次狠挫了孽物的气焰,接下来一段时间难得安稳。景元假期用了半旬,突然又往将军府跑了一趟,丹枫先去找了应星,回来泡了壶茶等他,等到全喝完也没见人,干脆亲自去捉人。
到了将军府一问,腾骁干笑几声说景元在演武场,等丹枫走到门边又加了一句镜流也在,丹枫老神在在回了个知道了,脚下步子加快了三分。
远远看着演武场已经不太对劲,门口的旗帜都被冻上了,丹枫走进去差点被景元撞了个正着,他向前飞了几步,把人接住了。
景元也没余力同他说话,用刀撑在地上止不住地喘,从头到脚不是冰碴子就是尘土,狼狈得像是刚从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