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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爸爸给厂领导下跪

 

掉地上了。

“小心点,这是玻璃的。”旁边的大哥哥帮启盛捡起奖状,又看到启盛手臂上的两条血痕,好心地提醒他:“相框摔破了吗?你的手刮伤了。”

启盛和大哥哥将相框反复翻转地检查,并没有发现裂痕。

“奇怪,相框没碎,你的手臂为什么有这么长的血痕呢?”

“是爸爸打的…”

“你爸爸太可怕了,他再这样打你,你就报警啊!”小朋友说,“你真小啊,你读几年级,叫什么名字?”

“我在京海小学一一班,我叫高启盛。”

“我在莽村小学读书,比你大三岁,我叫李响。”

启盛很快就忘记了莽村的学长,忘记了他的名字,也忘记了这段对话。

但很多年后,李响依旧记着他。

比赛结束时,叔叔阿姨们抱着幼小的启盛,喊他小不点儿,要跟他合照。

“小不点儿,真可爱!”

“小不点儿,你以后想做什么呀?”

“我以后想做科学家。”

“你们以后肯定能当科学家,为人类做贡献!”

对启盛而言,这是无比开心的一天,仿佛全世界都氤氲着浓浓的爱意,全然消散了昨夜的阴霾。

坐上大巴返校时,启盛趴在车窗上,望着沿路的风景,天空蔚蓝晴朗,绿树苍翠欲滴。车里的孩子们,像小鸟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欢唱着。

在这些像阵阵风铃般清脆的的声音里,启盛好几次都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妈妈一定会很高兴!!!”小启盛心想,“也要让爸爸知道到我的厉害!”

车停在京海小学,启盛抱着裱好的大奖状,迎着漫漫春风,迎着热烈的夕阳,兴冲冲地跑回了家。

“妈…妈!哥…哥哥!爸爸!”启盛还未爬上了五楼,就气喘吁吁地喊。

到了走廊,他突然发现屋外站了不少人。

就像前晚围观爸爸的家暴一样,他们磕着瓜子,窸窸窣窣。

铁栅门开着,屋里的木门也开着。

但围观的人们形成了一面面墙壁,堵住了启盛回家的路。

“妈妈?”启盛的声音变小了,他莫名有些害怕。

没人回应他。

“阿盛,跟我来——”

头顶上传来陌生阿姨的声音,一只手要将他抓住,被他拼命地顶开。

奖状差点掉地上,他将奖状立在地上,再重新抱起,奖状背面朝前。

“这是他家的儿子?这么小。”

“是的吧。”

“是啊。”

“他家还有个大儿子。”

“成家了吗?”

“哪儿啊,还在读初中。还有个一岁半的女儿。家里三个没长大的孩子,谁管得了?”

“放心吧,他老婆的兄弟也过来了。”

从屋外到屋里,大人的声音在启盛的头顶上飘飘荡荡。

“他们家的孩子还没放学吧。”

“不是还有一个小女儿吗?”

“刚刚被一个女的抱走了。”

妹妹被抱走了?

启盛轻轻地喊了一声:“阿兰……”

没有任何回应。

屋里也是乌泱泱挤满了人。启盛看到大床边沿的鹅黄色帘子被大风卷起,又骤然垂落。

帘子对面之下,尽是腿。穿了各色长裤的,露出小腿的,穿着人字拖的,穿着高跟鞋的………

从帘子深处,传来了男人的阵阵呜咽声。

“爸爸妈妈……”启盛只敢在心里呐喊着。

并慢慢朝帘子深处走去。

这天傍晚,自习铃声还没响,高启强就已经走回教室,拿着练习本和草稿纸认真做题。

这是高启强本学年第一次上晚自习,让班主任不禁惊叹:这痞孩子终于肯用功了。

但很快,舅舅就把他叫回了家。

“你爸早上又喝酒了,开车带着你妈,结果都…都撞没命了…”

高启强愣了半晌,蓦地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上。

“舅……真的吗?”

舅舅深叹一口气,闭眼点了点头。

高启强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只能靠着舅舅搀扶回家,一路呜咽。

快到国营厂宿舍楼时,他猛坐在地上,哭得仿佛在求饶:“舅,我不敢回去……”

舅舅挽着他的肩,轻声道:“阿强,弟弟妹妹还在等着你呢……”

高启强蹒跚地走到家门口,街坊邻居同情地握他的手,或将他搂在怀里。

“阿强……”

“阿强,节哀……”

“阿强,节哀啊……”

他们越劝,高启强哭得越厉害。

他走进屋子,发现所有人都望着自己,神情或凝重或平静。他已经无力跟大家打招呼,只能被舅舅带到翩翩飞舞的鹅黄布帘之后。

大床上裹盖的白布,罩成两具人形轮廓。

启强知道那是什么,但不敢多想。

他看到姑妈怀里的启兰一边吸着棒棒糖,一边抽泣。

启盛坐在地上抽噎,装了奖状的巨幅相框被摔得四分五裂。两个大人在一旁收拾滚落的玻璃渣。

见哥哥进来,他激动得嚎啕大哭。大人们想将他抱起来,但他死死地抱着床腿不肯撒手。

高启强强忍着悲伤,俯身哄启盛:“阿盛,哥哥来了。”

启盛张开双手,作出想抱的样子。

启强蹲下来,将弟弟紧紧抱到怀里,又将妹妹也抱过来。

兄妹三人紧紧依偎,彼此熟悉亲切的热息让他们交融得更深,这是父母遗传给他们的共同气味,混合着失去双亲的沉痛,让他们只能在互相拥抱中取暖。

而高启强作为长兄,还要轻拍弟弟妹妹的背,表达安慰。

随后,高启强在放置父母遗体的床头摆一盏长明灯,放一把黑雨伞。掀开床单时,他第一次看到父母死亡的惨相:满脸蜡黄,皮肤萎缩,两眼发凸,完全没有了生前的神采。

族里的婆子们为启强递来了一盆熟饭,让他捏成饭团,放到父母的手心。

婆子们又用他的破旧白衣服,临时为他缝了一件丧服,套在他身上。按照习俗,他要跟舅舅下跪报丧,泣诉父母的死期、死因、出殡日期。

在高启强心里,这七天都很漫长,时间如同陷入幽暗的深海里,看不到流淌的生机。

姑姑收礼记账;舅舅买棺材、请法师;两个不认识的女性远亲在替他照顾弟弟妹妹;爷爷被两个后辈搀扶着,念悼词时,双手还在不住地颤抖。而高启强,如同行尸走肉般麻木不堪,反反复复地给络绎不绝的客人们端茶倒水、问侯寒暄。

沉重的葬礼就像一场悠长的交接仪式,宣布着作为长子的高启强,要正式继承父母的养家重任,也昭示着他的青春期被强制结束,提前进入成年。

人群在第七天的晚上九点才散去,家里不再像以前那么拥挤,骤然变得空空荡荡。

他睡不着,弟弟妹妹们也睡不着。

他坐在凳子上,对着父母的黑白遗照,陷入了沉思。弟弟妹妹们拿着两个竹节人,在屋里跑来跑去。

父母在世时,弟弟妹妹不到九点就已经睡了,而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高启兰,高启强睡觉去!”

高启兰伸开双手:“哥哥抱!”

高启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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