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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佩佩

 

晏兮笑她:“怎么?还想再吃点?”

墨茗身子一拧,拎着食盒往门口走:“谁跟你似吃饭这么早,我还不饿呢。你们吃着,我就不伺候了。”

“你几时伺候过?”晏兮笑着把人往外赶:“别忘了给砚观那小子送一份!”

“放心吧,中午就送去了。”墨茗边走边带上门:“有我在,那家伙过的滋润着呢。”

待她关了门走远,晏兮脸上的笑容才剥落下来,他摩挲着门框,喃喃道:“那就好。”

“过来吧。”赫哲看着晏兮,说道:“凉了就不好了。”

晏兮接了筷子,默不作声的吃着,餐桌上是少见的安静。

直到赫哲一餐完毕,他都没有言语。

“一会就走了,不跟他们道个别吗?”

晏兮沉默地摇摇头,片刻后才道:“又不是不回来了。”

“害怕?”

“你哪只眼看见我害怕了。”晏兮瞪了一眼赫哲,好歹打jg神。

“那就是舍不得了。”

晏兮听了这话,气闷地掷了筷子。

那象牙箍银的筷子撞到乌木桌上,一时叮当。

晏兮很严肃:“不许猜我在想什么!”

赫哲说:“你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了,还需要猜吗?

晏兮一愣,复而又伸手要去捂他眼睛:“看也不行!”

赫哲仰身躲过晏兮的攻击,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筷子塞进他手里:“不要闹,快吃饭。”

晏兮猛地向后一挣,炸毛而起:“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

“本来就是。”

“你!”

“你们这顿饭是想吃多久。”一个温润中带了七分庄严的声音斜cha进来,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人立刻安静下来。

赫哲擦了一下乱战中被甩到脸上酒水,又把不知何时cha到自己饭碗里的筷子再次塞回晏兮手中,才说一句:“吃好了。”

晏兮回头,腆着脸冲纸鸢笑:“姐姐手艺愈发长进,我们这一盅都吃完了,汤都没剩下。”

纸鸢看着狼藉的桌子,感觉自己太yanx突突直跳。

想训晏兮一顿,可看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又气不起来。只得跟赫哲一起先把菜碟酒盏收拾了,这才有地方把茶具放下。

“西苑都修葺完了,我明儿也就没事了。”纸鸢给两人都奉了茶,这次耽搁了时间,茶汤味偏重了,带出点涩。

还没待赫哲回话,纸鸢又接着道:“这段时间辛苦赫哲先生照顾我家主子了。先生到底是客,我既然得闲了,就万万没有再委屈先生做粗使活的道理。春暖阁我已经嘱咐人收拾妥帖,先生今日就请好好休息吧。若是喜欢谷里,便再多留几日。”

这最后一句,已经隐隐有了逐客的味道。

晏兮拿着杯盏的手一抖,差点把茶水泼出来。

赫哲给他稳住茶盏:“手上有油,小心滑。”

纸鸢看了赫哲那张古井不波的脸一眼,转身去汲水,边走边道:“只顾着让你吃茶,竟忘记你刚刚闹得一手油了。真打了茶盏,仔细你的皮。”

晏兮“嗳”着应承一声。

待纸鸢回来,他乖乖洗了手,道:“今日就算了,外厅那里放的是他的寝具。现下去换,还不够着忙的,明日再说吧。”

纸鸢斜了他一眼,道:“你睡你的,我叫几个丫头过来一换就是。”

“还是罢了。”晏兮笑道:“赫哲走了,这谷里又要冷清一阵子,再容一晚让他陪我说说话罢。”

纸鸢未答,眼光流转扫过赫哲,最后停在晏兮身上。

晏兮笑着回望过去,眼睛里一派坦诚。

半晌,纸鸢才嘱咐一句:“不要闹得太晚。”

晏兮道:“姐姐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还不会照顾自己么?”

纸鸢点点头,又对赫哲说:“只好再劳烦先生一夜了,谷主怕冷,先生留意屋子里的火莫熄了。”

赫哲帮纸鸢收拾了茶具,一路送到门口。

纸鸢接过茶盘,垂下眉眼,微微福了一身:“无需送了,谷主那儿先生多担待便是。”

赫哲点头:“晏谷主我自会照顾。”

纸鸢听了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出门了。

关上大门,赫哲走到晏兮身边单膝跪下,抬头问他:“走吗?”

晏兮出神地看着窗外,喃喃道:“七年了。”

他已在药王谷的幻梦中游荡七个春夏,脑海中对于外世的印象早已模糊,依稀只剩几许。

他记得第一次下山时在镜子崖踩落的石块激起江心的水花,空谷的回响仿佛就在耳边。也记得那场烨烨烈火,记得染成血se的白水河。还记得最后一次走过的,被梅子雨sh润了的青石板,记得尽头的那家小院,淡se的桃花颤巍巍伸出了头。

“都忘了吧。”声音几如梦呓,晏兮扶在赫哲肩头的那只手越收越紧。

乌黑的眸子如深谭,回忆的漩涡成了暗流,灵魂沉沉浮浮,神智也被卷了进去。

“晏兮。”低沉的男音仿佛看不见的手,一把抓住溺水的他。

晏兮如同溺水的人终于上了岸,他呼出一口气,眼神终于渐渐清明。

他的记忆太重,重到难以承受。他麻木的回避着,但是只要触及,便如同跌下万丈深渊,瞬间便是粉身碎骨。

一次回忆触动一次生si,他反反复复轮回着,成了没有魂的野鬼,游荡在这山谷中,早就不记得自己是谁。

“晏兮。”站在燕燕于飞楼的窗边,赫哲的声音叹息一般低低响起,他看着远处依然灯光灿烂的退思阁问道:“你决定了吗?如果——”

“不。”晏兮抬头去看赫哲,眼睛中再不复迷茫:“我们走。”

这里是他的牢笼,他的梦魇,也是,他的宿命。

他明白自己是逃不开的,他只是再去看一眼梦外的那个世界,再看一眼……那人。

就算只是这样,那也是好的。

赫哲一把抱起晏兮,踏着窗棂猛然跃入夜se之中。晏兮窝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听着耳边北风荡荡。赫哲加快脚程,身如残影般向退思阁的方向去了。

月儿西升,粼粼的月光透过窗户打在那本摊开的《药谷札记》上面。

上书,大昭九年三月初三,药王晏兮独身出谷。

兮留:不日曰归,切莫忧心。

在这行札记之上,还有一条。或许是研墨太g,或许是毫锋未润。写的一派横七竖八杂草丛生。

大昭九年二月二十三。碧血蛊之毒,狼阏族。阿史那?赫哲,穆沙佩佩。

兮曰:因西苑修缮,阿史那?赫哲暂代纸鸢之职以充药资。

除此之外,这条下面还几笔g了个畜生,笔法潦草,看不出是狼是狗。

燕燕于飞楼的门“吱”一声开了,风儿吹入楼台,打的那本札记哗哗作响。

纸鸢缓步走到桌前,拾起这本册子,翻了几页后停住。片刻后,却只是叹了口气,把它放回书架上,吹灭了烛台上的蜡,出去了。

镜潭。

一线浅浅的新月初升,时间渐渐接近酉时。穆沙佩佩隐在一丛山石后,不停地往手掌上哈着气,他眼睛不自觉地往燕燕于飞楼的方向望去。

燕燕于飞楼高三层,又坐落于水台之上。即使是在相隔甚远的退思阁一带,也可以看得清样貌。整个楼内已经全部熄了灯,但可能是墙炉还烧着的原因,窗口微微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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