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 第122
她把自己能做的事情挨个说出来,然后她眨巴着眼睛问,“那爹,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徐祯塞给她一包糖,“你每天吃一颗,等你把糖吃完,爹也就回来了。”
这是徐祯跟姜青禾一起去买的,当时是准备买上二十种不同的糖,当然两人买不到那么多种类,杂七杂八的蜜饯也给凑了进去。
蔓蔓捧着比她脸都快大的糖袋子,立时把对爹的不舍,转移成了她每天都能吃一颗糖的喜悦。
当然去送她爹走的路上,她还是很不高兴的,皱着眉头,撅着小嘴巴。
到了衙门口,徐祯将一大袋的东西放在旁边,他跑进去前说:“苗苗你在这等等,我去问问在哪。”
没过多久,他又跑回来说:“去镇子最东边,到三里桥的工房那去,那儿到这里要两个时辰,你别去找我。”
“顾好自己,别累着。”
“我看着你们走,我要留在这住一个晚上再走。”
姜青禾不舍地说:“你也顾着点自己,记着好好吃,我等会儿打听打听,有没有往那去的,到时候也能捎点东西给你。”
蔓蔓紧紧抱着徐祯,眼泪哗哗的,她说:“我今天把糖吃完,爹是不是明天就能回了?”
“不行,得一天吃一颗,吃完爹就回来了,”徐祯蹲下来给她擦眼泪,小声地跟她做约定。
他肯定会在糖吃完前回来,因为快吃完他还没回来,姜青禾会悄悄地放几颗进去。
最后姜青禾带着蔓蔓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路上她拆开糖袋子,里头的糖果都是包好的,让蔓蔓选了颗。
蔓蔓抽噎着,却还是将小手塞进糖袋子里,挑了一颗,她拆开麻纸,是一大块乳白色的麻糖。
有很多蜂窝孔,又香又酥,蔓蔓含着糖,她倒着走了好长一段路。
怀里抱着糖袋子,离别的不舍,都变成糖的甜蜜,她想,好甜啊,吃完爹就回来了。
在徐祯稍作休整,坐在牛车上和其他几个木匠,一起前往三里桥,在那瓦房里挑选木料,锯木头,做纺线车时。
草原上的牧民开始打草,为过冬做准备,又硝起皮子来,草原上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芒硝味。
而日子转眼过了两三日,姜青禾忙得到处打转,偶尔分心思出来,想着徐祯在那过得好不好。
蔓蔓则每天乖乖地吃一颗糖,前天吃的是南边来的花生糖,昨天是裹了糖霜的山楂球,今天又吃到了一长条的酥糖。
以前徐祯走时,她时常会不高兴,再加之眼下又在别人家里待着,姜青禾跟徐祯都怕会长久的离别,会让小孩难过。
所以用了拆糖的方式,让蔓蔓可以在盼望明天能吃到什么糖中,等待她爹的回来。
在隔天她吃到两根碧绿的冬瓜糖时,她还不知道,建了好久的童学,也正式完工了。
她即将有学可以上啦!
入学啦
童学建成已经临近夏天的尾声, 中秋也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厚重而土黄的砖,砌成了一圈包拢的围墙,不高,仅到大人腰间。
刚砌好时, 还有不少婆姨领着娃过来瞅, 也有汉子捧着碗饭菜, 手搭在墙上,盯着里头的画匠,眯着眼瞧他涂抹啥,又看三德叔那帮人,拼拼凑凑敲敲打打的在做啥。
这曾是一个来月中, 做活歇息后大伙最愉快的消遣,逐渐超过王老爹每天回来说的各村八卦和趣事。
以前都是围着墙边打转看的, 眼瞅着它建完, 大伙才从木质圆形大门走进去。
哪怕每天都“嚯”一声, 可进了里面, 还是免不了来上一句, “嚯!这哪是啥童学,比人家镇学都好嘞。”
大伙是顶地道的山毛子, 去过镇上的次数屈指可数, 更甭提啥镇学了, 可不妨碍他们会夸张地比较。
这青砖铺地的小道, 进门还有个板屋, 比人高点,一个大窗户, 靠着张木桌,还有把凳子。
湾里那高壮大个, 胖墩墩长得贼喜庆,见人就嘿嘿乐的庆山,指着那板屋冲大家傻乐呵,“土长说让俺坐这守哨,盯着不让娃跑出去。你们放心,俺咋啥也不干,给你们盯牢呢。”
除了他个守门的,还有湾里算是爱干净的齐嫂子和福妮,来灶房给娃烧饭。管那一溜娃的,请了赵观梅,姜青禾了解她,耐心好又细心,正好她家妞妞也能看顾住,还有毛杏自己说想来试试。
庆山说完后,又有人道:“那你可得盯住喽,那些皮娃子,上蹿下跳的,别给跑墙那出溜了。”
说话的是李二婶子,她家有个五六岁的孙子,本来没成想要送来的。
毕竟童学刚建的时候,各家听了说里头下至三到五六岁,上至七八到十岁都能读时,要收东西,一个孩子一个月得交一斤的粮食或是两个麻钱。
湾里最抠搜的婆子骂了一顿,她家里有五六个娃,送个屁,这五六斤粮食和十几个钱干啥不好,还送啥童学享福去,想得倒挺美的。
大娃带小娃,方便又省事,再大一点的就地里拔草、到河里挑水灌田去,没有白闲着还又有吃又有喝的理。
以她为首的几个婆子,背地老暗暗嘀咕这事,要不是自家男人和儿子去建童学,有几个子拿,她们得倚老卖老闹一场,反正啥都有得闹呗。
不过拿钱堵住了她们的嘴,却止不住那挑剔的目光,逡巡这童学,然后暗自痛心疾首地想,白费了这片好地,要是能种上粮食,猫冬时还能多吃一碗饭。
他们自顾自这样想着,可其他人高高兴兴,乐乐呵呵的,春花嫂子跟守门的庆山说话,“哎呀,这活计要你做最合适了,可得把那皮猴给看牢了。”
其他几个婶子纷纷附和,搁一个月前她们都不在意,娃磕磕绊绊,受点啥伤那算不上啥大事。
可自从那出门办喜事的回来,隔三差五就说哪村的娃没看牢,叫他摸出去玩,几个娃跑到湖里,腿肚子抽了,捞上来没气了。
又或者是觉得家里太热,跑到山里去,一村人找了大半夜,结果被狼给叼走了。
还有那杂七杂八的事,王老爹又说得惟妙惟肖,只差把啥尸身成啥样都给说了,听着那些做活的妇人心里可不是滋味。
哪年农忙不得没几个娃,湾里也有不少夭折的,往常没法子,地里得抢收阿,娃是命,可粮食也是命根子。
但今年出了个童学,能帮着整天看顾娃,晌午能在这睡,还包一顿饭食,有那么几家就动了心思,专程抱着挑剔的心思过来。
先是瞅有守门的,再瞧那小道左边的草亭子,嘿,下头还有个砖砌的大沙池。
“这玩意做啥的?叫娃扑腾扑腾进沙里游是不,”二牛蹲在那沙坑边上,呲着牙乐呢。
三德叔叼着烟大摇大摆走过来,“你个山毛子,懂个啥,这给娃玩嘞,撬沙子你懂不,抓一把呼哧往上叠。”
他从边上筐里摸出徐祯给做的几套,小桶和小铲子,那么大个人蹲在那给大伙示范,咋玩沙子嘞。
可叫大伙拍着大腿一阵笑。
今天也就是娃被拘着没过来,不然见了这沙子可不得玩疯了,平日里也是搁黄土地上打滚的人。
“沙有啥好玩的,你们倒是来瞅这玩意阿,”大牛嚷道,他指的是占了一大块地方的滑滑梯套组。
侧边能爬上去滑梯,到达尖顶的小屋,转过圆圆的滚筒,再横着爬过一架木梯,对面是结实的网绳,小娃拽着网绳从木板桥上走过去,抵达另一座尖顶小屋,从长长的滑滑梯拐弯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