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城市十二

这一觉纪柠睡的既沉又不踏实，做了很多混沌的噩梦，中途醒了几次，却迷迷糊糊地睁不开眼。

她感觉浑身发热却又很冷，无意识地往旁边温暖的身体里钻。

一隻冰凉的手摸上她滚烫的额头，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语气急切：“柠柠发烧了。”

纪柠艰难地睁开眼睛，意识从浑浊的梦里脱除，清醒过来才觉得放松了很多。

外面天还没亮，但是适应了黑暗后，眼睛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些轮廓。

她被他们团团围住，三隻手分别在她额头、脸颊、手臂内侧量体温。

“我没事……只是有点烧。”还有点没力气浑身酸软，不过纪柠怕他们担心自责就没说。

她心想，生病这事儿果然经不起念叨，白天还说自己身体底子好，晚上就被撂倒了。偏偏三个男人都身强体健一点事没有，只有她一个人，显得她好弱。

“我去找药店弄点退烧药来。”沈遇起身拔腿就往外走。

“等等，拧个瓶子吧。”纪柠叫住他。现在外面雨小了些，但是洪水肯定不仅没退还会超过昨天的水位线。

她不敢让沈遇去的，但如果不退烧没力气，之后还有那么久的时间她都会是累赘。

沈遇不想让纪柠多说话，尽管一个瓶子起不了什么作用，他还是顺从地拿了一个拧在衣服上。

纪柠靠在江廷怀里看沈遇模糊的黑影离开，这才想到大瓶子一共只有五个，今天遇到黎修以后因为没有特别危险，她没有分给他。

“修修，你也要戴一个。”她看着黎修的方向叮嘱他。

黎修没回话，默默给纪柠的衣服上拧着，直到把原本纪柠的三个瓶子都拧好，还帮她把衬衣下摆塞进裤子里，让漂浮的效果更好。

做完之后他才低声道：“我水性很好，都给你戴着。你体重最轻，如果被卷走是最危险的。”

纪柠正要说话，忽然感觉自己被谁狠狠摇晃了一把，头本来就昏沉，这一下更是感觉到了晕眩。

可她是坐在江廷身上的，能这么大幅度地晃她只有江廷能动手吧？

“是地震！快走！”江廷抱着纪柠直接站起身来，往出口处快步疾走。

纪柠也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回想昨天走在高架上的时候她晕眩的那一下，原来竟然是地震的前兆！

此刻感受到重重摇晃过后，震感短暂的停顿了几秒，就像预留了高能预警的时间。

没等江廷走出两步，整栋楼比刚才的摇晃要严重好几倍地抖动颠簸起来。

纪柠感觉自己好像被装在盒子里的蚂蚁，被小孩顽劣地摇晃，不止左右颠抖，还上下摇晃。

在这么强大且不可抗的混乱外力下，连站稳都困难，抱着人走的江廷更是艰难。

纪柠主动挣脱下地，和江廷牵着手往下楼处跑。

大厅里的各种酒柜书桌被震得东倒西歪乒铃乓啷地砸在地上，睡梦中被震醒的人惊慌失措地叫喊，被砸到的人喊的更凄厉。

到处哀声遍野，看不见的黑暗里未知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纪柠她们选的地方在角落，距离下楼处太远了。

现在所有人都被震醒，行动无碍的人都往扶梯和消防通道处涌，听声音也知道堵地水泄不通。

这么强的地震，不知道这楼层还能撑多久不崩盘，如果被堵在楼梯处的时候楼塌了，能力再强的人也没招。

江廷当机立断，揽着纪柠转身往窗边走。

早在震感开始特别强的时候，她们就已经听到了玻璃破碎稀里哗啦摔在地上的声音。

没了窗户，能看到外面的天蒙蒙灰，已经快到拂晓时分了。

跑过去只需要十几步，只要顺利，从三楼跳下去落到积水里绝对要比从楼梯跑出去的生还几率高。

大楼在地震中像豆腐一样脆弱，摇摇晃晃的时候还闷声作响，感觉随时都会垮成一片废墟。

纪柠被江廷和黎修一左一右围着跌跌撞撞地朝窗户跑去，只听一声轰然闷响自头顶传出。

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巨物坠落的危险气息还没沾染到她头顶，身后蓦地被人猛推一掌。

纪柠踉跄着摔出去老远，被同样遭推了一把的江廷接住滚在一起。

纪柠回过头，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灰暗微光，她看到一大块剥离钢筋的水泥板正砸在她们刚才所处的一片区域。

黎修被压住胸口的位置，只有头和一边手臂露在外面。

破碎的水泥板边缘穿过衣服和皮肉捅进了他胸腔肺部的位置，大口大口的鲜血冒着泡地从黎修口中往外溢。

英俊的面庞被暗红的血染得破碎不堪，他却朝纪柠笑了笑，嘴巴困难地张开，虚弱的声音都像漏气：“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