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堂木喊了声肃静,衙役上前将刘家父子挡到一旁,增儿又梗起脖子:“刘妈妈与得发来酒楼吃饭,确是小的招呼的。只因大人方才没问,小的也没想到这与他二人被绑了下毒有什么关系,就没说。但那日小的在酒楼当值,直到傍晚,这堆人也能作证。小的又不会分身术,如何对他们两个下手?”166
张屏问:“刘妈妈与徐添宝在酒楼待了多久?几时离开?”
增儿道:“没待多久。点了两个凉菜,四个热菜,一壶酒,一甜一咸两道汤。小的可报出菜名。当天下午要封街清道,他们没到未时就走了。”
另一个小伙计道:“是,小的可以作证。当时衙门的差爷还过来巡看了一回。之后店内的客人都陆续散了。未时便没有客人了。”
谢赋眯眼:“为何你等还在店里待傍晚?”
增儿又叫屈:“大人,即便关了店门小的们也是要做事的呀!打扫店内,擦擦洗洗,许多事情需忙。更因封街清道,不能立刻回去。交了戌时小的才下工,当时衙门正拿刺客,好多军爷差爷在街上。离开店铺时都要记下姓名与离开的时辰,在街上走时也被查问数回。小的戌时三刻到了家,大人尽可去查!”
谢赋看向张屏,增儿立刻也调转头:“前知县大老爷,小的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着实不知你为何要栽赃给我这般罪名。敢问你莫不是觉得小人有分身术,能这边在店内当差,那边去绑了刘妈妈与得发?即便小的会术法,小的这般瘦小身量,单一个得发就能将我一拳打倒,更别说搭个刘妈妈!我怎能一下绑他两人!就算我在酒菜里下毒,那也得有本事等他们晕了以后把他们运到那么远的地方!”
张屏问:“运到什么地方?”
增儿嗓中一抽,又抓住领口:“我怎知什么地方!天哪,不能活了!这是要在公堂之上也不放过栽赃诬陷,抓住一个词一个字也要拿我顶缸!!!既然如此,弄死我算了,何必费劲啊,苍天啊啊啊啊——”
谢赋拍了一下惊堂木:“嫌犯肃静。”
增儿猛捣胸口:“小的冤枉!我不是嫌犯!没法肃静!让前知县大老爷说,我怎么能使分身术,怎么能弄动两个大活人,运去他所说的地方!”
张屏道:“我只是不解,从未有人对你提起刘氏姨甥被下毒后,又被凶手运到了某个地方关起来,你如何知道的。”
增儿赤红双目:“人找不着了不是被运走了?难道他们是睡在大街上?”
张屏问:“你又怎知距离远近?”
增儿尖声道:“我秃噜舌头嘴瓢了说错话不成么?毫无证据凭人一句话就不依不饶定罪?请张大老爷拿上证据来。看我怎么使得分身术!有证据我什么都认!”
刘大爷喘下几口痰,颤巍巍开口:“老汉不解……我家老太婆与他无冤无仇,他到我家吃饭时,还给他炒了好几个菜。他为什么要对老婆子下手?也……也没好处啊……”
张屏道:“为了栽赃嫁祸,将他伙同散材勒索贺老板与卓老板,之后杀散材灭口的罪名按在刘妈妈和徐添宝身上。”
增儿呲牙一头扎向张屏:“你才栽赃!!!”
衙役将其按住,冯邰道:“堂上对质,有证举证,勿要玩嘴上功夫。”
增儿立刻连呼青天大老爷,这时堂外有人影一闪,张屏向堂上躬身:“禀大人,嫌犯杀死散材,已有实证。”
冯邰皱眉:“这是另一案了。此案尚有疑问未解,你却又要跳去别案,另指一罪名给他?”
增儿跟着惨呼府尹青天大老爷救命。
“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就是要诬陷小人,将我治死。大人青天明鉴,救救小人啊啊啊——”
张屏拱手:“府尹大人,废员确有实证,且这两案扣连密切,请谢大人传一壶酒楼老板贺庆佑、通达客栈老板卓西德、仵作闵念到堂。”
未等冯邰点头,谢赋即一拍惊堂木:“传!”
沈少卿感叹:“亏得丰乐县衙门大堂宽阔,这些证人尚可站下。”
谢赋道:“多谢少卿大人夸赞。”
冯邰神色冰寒扫视他与张屏。谢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觉无比豁达,不痛不痒。张屏仍是那副样子,默立堂上。
不多时,贺庆佑与卓西德先到,吴寒趁机又斗胆小显了一把身手,让几名酒店的伙计和刘家父子并列站到两边衙役身前,不拢团占空,又方便随时控制,腾出了中间的空地。
贺庆佑看到一众伙计都站在旁侧,唯独一个增儿跪着,困惑瞥了他几眼。这时闵念进得堂内,走到堂中,跪倒在地。
“罪吏闵念,前来领罚。因卑职无能,验尸误漏,错断一名亡者死因。现已重新验得,三月初二卒于本县街头的死者散某,系中毒身亡。”
贺庆佑大惊失色:“怎么可能!”继而双膝一弯,“绝不是罪民指示人在他酒菜里下了毒啊!当日衙门分明验过尸首,说并非中毒。他用过的碗筷杯碟都没清洗,也一并验了,未发现有毒。怎会现在又验出毒?”
增儿亦抬头急切道:“正是,厨房与当日在大堂侍候的人都能作证。当日虽是小的在桌边服侍那位客人,但他所用酒菜都由专人奉上,小人只是在一旁听差遣罢了。”
贺庆佑又道:“大人已查过厨房店内,可再去查证!罪民多年前刚做饮食生意时,常遭人讹诈,说菜中有污垢虫子,轻则不付酒账,厉害的还吵嚷要赔偿。因此小店做饭菜,从准备食材起就有专人监督,大厨做菜更有一群帮厨学徒的紧盯。菜上桌之前也要再验看,时时刻刻都有他人瞧着。何况那厮本就来者不善,罪民绝不敢让他在小店吃饭时吃出个好歹!就算想杀他也得找个不会立刻想到我的法子下手啊,当日衙门不是把他的肚子都剖开验过说无毒了么!怎么会是中毒?”
一旁又有酒楼伙计出声——
“是是,小的也能作证。那位客官点得都是贵菜,他若说碗里有个灰点儿,让店里免他饭钱,小店可就亏大了。小的们一月工钱才几文,谁犯了这罪过也赔不起,哪敢懈怠出纰漏。一双双眼睛紧盯碗碟杯盏,别说下毒了,风都不能多吹一下!”
“这位不用瓷器,他用的碗筷盏碟都是特备的,不是漆器就是铜的银的,不能跟寻常碗碟一道洗,撤下之后都先堆放着了,他出门没走多远就躺倒了,碗筷什么的都在,都交给衙门验看了。”
“银器本来也能验出毒吧。”
“实不相瞒,这位的饭菜都挺金贵的,小的们留着碗碟没洗,也是想分着吃些剩下的,这是店里准的。也没谁吃后死了啊。就死了他一个。”
冯邰再皱眉,谢赋又喊肃静:“这个案子,当日本衙核批过。记得闵仵作特意申请剖验尸体。”
闵念躬身:“是。当日卑职觉得死者尸身有些可疑。突然亡于街头,或是疾症突发,或是中毒。但尸体无中毒表征,虽脸色憋紫,指甲却无乌青,口鼻未有流血,只是嘴里流出了些许黏涎。卑职用验毒之法,银片也没有变色。”
谢赋嗯道:“是否乃突发急症?据本衙所知,有不少人突然地往哪里一歪,或是睡梦中无知无觉地过去了。都很安详。”
闵念道:“死者情状有些类似中风,面皱起,口张开,手足有挛曲,并不安详。且双目有血点,口内及咽喉肿胀,直接致死原因像是窒息。但无猛烈抽搐过的姿态。窒息者必会手摆腿动,剧烈挣扎,当时看到死者倒地的人也说他没怎么挣扎过。因此卑职仍怀疑有中毒的可能,很多毒难以用银片验出,卑职便上报请求剖验,此前在文书中也详尽禀明,大人可查之。”
谢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