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节
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关键在于取舍,在于这个国家真正在乎的是什么。
天元王庭。
“这是我们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必须立马有所行动!”
蒙哥刚进萧燕的帐篷,就迫不及待凑到对方的案桌前,认真的看着对方一字一句道,“南朝出了这么大的事,燕平乱成一团,想必州县都会沸腾,举国权贵必然奋起反抗,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蒙哥越说越是激动难耐:“晋朝初立,根脚不稳,国内又有魏氏、杨氏拥兵自重,擅行征伐吞并土地,各方节度使皆有称雄之势。
“赵氏不想着凝聚人心,团结权贵力量,去征伐魏氏威压杨氏,收回节度使权柄,竟然自己掀起这么大的动荡,真是自己找死!”
说到这,他站直身体:“我都不知道赵氏是怎么想的,赵宁那厮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竟然做出这么愚蠢的举动,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萧燕从书海中抬起头来,淡淡瞥了得意忘形的蒙哥一眼。
蒙哥的笑声戛然而止,狐疑地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你如果觉得赵宁愚蠢,那只可能有一个解释。”萧燕轻飘飘地道。
“什么解释?”蒙哥大惑不解。
萧燕:“那是你愚蠢。”
蒙哥:“”
他自然是不服气的,但仔细想想,赵宁很多看似不合理的举动,最终都收获了非同凡响的胜利。
譬如大齐战事最艰难的时候,毅然决然去往郓州率领一群杂兵,抵抗博尔术的二三十万精锐。
譬如单人独骑镇守孝文山,面对蒙哥率领的王极境队伍力战不退,最终将蒙哥打得铩羽而归。
再譬如在宋治最怀疑赵氏的时候,一直拖着不肯造反,最后却在他进入燕平后,突然带着队伍杀到皇城。
“可这次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图谋,赵宁是真的向晋朝的权贵开战了,而且还是鼓动百姓冲锋,现在晋朝的乱象也不是假的”
蒙哥一屁股坐回了旁边的位置,百思不得其解。
“事出反常必有妖。”萧燕面色平静,“赵宁诡计多端,心深似海,你看不懂他也正常,很多时候我也看不懂。
“但我们决不能因为看不懂,就认为他简单,就认为他会轻易犯错,尤其不能觉得他会犯低级错误,否则吃亏的时候,你我追悔莫及。”
蒙哥听了这话大为泄气,抓着头发光火道:“照你这么说,那我们还能跟他交手吗?日后是不是干脆认输臣服算了?”
萧燕摇摇头:“当然不是。对付赵宁,就不要跟他比拼谋划算计,也不要想着他会露出破绽给我们捡便宜。
“我们只要好好积蓄力量,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来日率领百万大军,以强悍无双的战力平推过去,让他没法整幺蛾子,则胜利在望。”
蒙哥张了张嘴,发现萧燕说得很对,无法反驳。
自从襄助宋氏失败,在那样大好的局面里,都只落得个仓惶而逃的下场后,莫说曾经被赵宁毁掉地下王国赶出燕平的萧燕,就连他蒙哥都不得不对赵宁心生畏惧。
“那我们现在就干看着赵宁作妖,什么都不做?他这回如果不是犯蠢,那就是所谋甚大,我们坐视他把事情办成不好吧?”蒙哥不死心。
萧燕放下书册,轻轻笑了一声:“无论赵宁想做什么在做什么,我们可以看不明白,但一定不能让他心想事成。
“既然你坐不住,那就去试试。我在晋朝还有些眼线,虽然不多了,但好歹有点用处。你去接触一下那些被驱逐的权贵,看看他们需不需要我们的帮助。
“记住,这些权贵很可能是赵宁的棋子,说不定就是会吃人的,你得小心些。事情可以不做,但绝不能把自己送入虎口。”
蒙哥精神一振、目光一凛:“明白了!”
第六五一章 新的时代(3)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狄柬之在黄河之畔驻足,眺望如绸如带的金色河面,神色却不像黄河下游的平缓的水面一样平静
眼见大河东流,脑海中冒出孔夫子那句“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回想起这些年的宦海沉浮与眼下处境,他禁不住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河对岸不远处便是郓州,那里有他的峥嵘岁月。回首往事,此生最艰难也最辉煌的经历,莫过于国战时期在郓州的数年奋战。
只是到了今日,曾经并肩作战生死相托的同袍,已经手足反目苦大仇深。
彼时,为了守卫郓州殚尽竭虑的他,如何能够料得到,跟他携手并肩相得益彰的赵宁,竟然只是能够共患难却不能同富贵?
岁月悠悠时光荏苒,这世间唯一永恒不变的真理,便是一切都在变化。只是当始料不及的变化让自己措手不及损失惨重时,谁又能真正做到不生怨忿?
狄柬之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言,只觉得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赵氏背弃我等社稷功臣、国战柱石,将我们的一切夺走,把我们从云端打落尘埃,让我等一无所有,只能煌煌如丧家之犬,从燕平离开的时候,不见狄大人痛哭失声,怎么到了今日,狄大人反而凄然落泪了?”
旁边同样身着囚服的孙康,不无戏谑地轻笑一声。
同行到此的还有王载、蒋飞燕等人,他们这一批最先被判定罪责执行审判的官员,是最早被官吏押出燕平,预备送往流放地的。
这四个人都不是寻常人,身后跟着各自的族人亲友,是真正的拖家带口举家迁徙,队伍庞大绵延百丈,随从护卫一大堆。
黄河渡口有摆渡的船家在等候,但他们却没有急着渡河南下,而是不约而同在河畔停下脚步,对着滔滔黄河触景生情起来。
押送他们的朝廷官吏都是修行者,人数不少修为不弱,一路上双方相安无事,到了黄河岸边也都停下脚步,没有催促他们立即动身。
“孙将军是将门子弟,平日里惯常打打杀杀,不懂我等文人的风骨情怀,也是情有可原。”
狄柬之没有跟孙康斗嘴的兴致,眼眶泛红的王载接过话头,长叹一声神色寂寥地道,“只是这种时候,孙将军更应该针锋相对的是赵氏,而不是我等。
“孙氏满门忠烈,孙将军一身正气,为这个天下立下过非凡功勋,付出过惨重代价,如今却落得这番下场,王某虽然不是行伍之人,亦深为孙将军悲戚。”
孙康脸色沉下来。
王载这番话正中要害,让孙康的情绪一下子低沉到谷底。
想起为了戍守边关、保家卫国而飘零羸弱的孙氏,以及自己振兴孙氏不得,反而落得一无所有的现状,他情志郁结,再也不想说任何话。
赵氏虽然没有诛连孙氏族人,但没了他在朝中撑着,孙氏在大晋还能有什么未来可言?
今日离了河北,何日才能再回山海关,鲜衣怒马声势显赫的祭拜祖宗?
赵氏的绝情超出孙康的预计。
想当年,赵七月孤身回汴梁的时候,身边没有任何高手相伴,是他孙康毅然决然同行,这才为赵七月增添了重要助力。
后来赵七月被宋治夺走兵马驾空权力,他不曾有丝毫疏离,一直跟随在赵七月身边,可谓是倾心倾力重情重义。
赵氏跟宋氏开战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