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节
眼下在战斗的,可不是普通天元军,而是披甲的王庭精锐!
因为草原缺少甲胄,这样的精锐,天元王庭眼下一共就只有数万,这一下子就折掉两万,甲胄还收不回来,对王庭都是伤筋动骨的损失!
察拉罕罪莫大焉。
在开战之前,察拉罕对大军战力有绝对信心,认为击败雁门军手到擒来,听说赵北望带着三万先锋,来强攻占据地利的大军,他认为对方就是在送死。
在两军交战过程中,眼见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设想发展,察拉罕以为,自己要成为百余年来,第一个率领草原军队,大败南朝大军的主帅,名震四方。
却没曾想,这都只是他一厢情愿,事先自信满满的言行举止,在如今看来是那样讽刺。
回想起阵战赵北望的雄心,他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作为天元可汗之下,王庭四个最有地位的人之一,察拉罕何时经历过这种屈辱?
而他之所以落到如此境地,竟然不是因为赵玄极,而是因为赵宁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要是被赵玄极所败,察拉罕还好想一些,但赵宁,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越想越气,察拉罕双眸逐渐猩红,手指不可抑制的动了动。他很想现在就飞出去,带着剩下的小几千部曲,跟雁门军决一死战,扭转局势!
白音见察拉罕煞气渐重,不由得心头大惊,他对察拉罕再了解不过,很清楚对方这副样子意味着什么,连忙急声劝阻:“大王,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大王若是放手一搏,必然引来赵玄极!一旦兵马尽出,而反扑未成,雁门军势必顺势直接攻下凤鸣山,那我们罪责就大了!
“请大王息怒,下令收兵,等援军赶至,我们再战不迟!只要我们守住凤鸣山,挡住雁门军,此战怎么都是功大于过!”
一番话说得惶急,白音生怕察拉罕不冷静。
察拉罕闭上了眼。
白音说得不错,一旦他出手,赵玄极一定会现身。赵北望的先锋已经到了凤鸣山,这就说明雁门军主力也在向这里靠拢,距离不会太远。
赵北望夫妇跟赵宁都在凤鸣山,赵玄极肯定会格外留意这里,谁也不知道他眼下具体的位置。
而对王极境中期的修行者来说,百十里根本就不叫距离,范围内王极境展露修为,也逃不过他们的感知,要赶过来可谓是瞬息即至。
面对这场注定到来的惨败,察拉罕已经无力挽救。
他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部曲横尸沙场!
良久的沉默后,察拉罕一甩衣袖,转身回帐,语气艰涩的留下军令:“撤军!”
阿古拉听到了撤退金号,回头看了一眼。第二道防线里奔出来了部分精骑,占据了谷口内部的草坡高处,个个引弓搭箭。
这一看就是策应同袍撤退的。
阿古拉知道自己必须撤了。然而让他心惊的是,那些接应骑兵都往谷口另一侧去了,没有人过来他这一边的后面草坡!
察拉罕没打算接应他的部曲撤退!阿古路心头一沉。他也知道,自己的部曲已经脱身无门,基本都要战死在这里,能够突围离开的,也只有极少一部分。
一想到自己的部曲没了,自己这个万夫长,就要成为光杆将军,说不定还要被问罪,阿古拉不由得心如死灰。
但就算被问责,那也是之后的事,眼下阿古拉还是要撤。
他收敛心神,奋力挥动长刀,斩出一道道潮浪般的刀芒,将面前的王柔花逼退,自己就要趁机夺路而逃。
然而不等他转身飞跃而走,眼角余光就瞥见了一点碧蓝星芒!不,不是一点,而是前后三点,分别射向不同位置,有意封锁他的逃生之路!
阿古拉看到了射箭的人,不出意外,正是赵宁。
射雕对他没有致命威胁,赵宁只是元神境初期。但他也不能无视射雕箭矢,毕竟那是能射杀元神境中期的存在。而他在跟王柔花的战斗中,已经受伤不轻!
阿古拉不得不调整身形,挥刀将箭矢一一劈落。
他逃生的动作被打乱,等他再想回身应对王柔花时,为时已晚。
仓促的动作,只来得及挡住对方三枪,就被第四枪洞穿了咽喉!
倒在地上的时候,阿古拉瞪大的双眼里,生机散尽,却犹存不甘。
他堂堂王庭精锐大军的万夫长,元神境后期的强者,却陨落在一场本该大胜的战斗里,这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
擒杀赵宁不成,自己反而丧命,这让阿古拉临死都充满怨恨。
然而一个死人的怨恨没有人会在意,潮水般的雁门军从他身侧奔杀而过,没有谁多去看他一眼。
倒是他的头颅,被王柔花割了下来,传首四方,成为了进一步打击天元军士气的砝码。
第二百零一章 首胜与首殇(下)
随着阿古拉及其部曲的大半陨落,乙字营跟丁字营半数将士腾出手来。
三四千轻骑在王柔花、赵宁、杨佳妮率领下,杀向谷口前的平地战场,分作两股从两翼迂回、包抄天元军,滚滚如洪流。
战至此时,赵北望所部,跟与他交战的天元军,折损都已经四成上下,雁门军仅剩五千多战士,天元军战力有优势,此刻还有六千多人。
骑兵冲阵不同于步卒对战,战马高速奔驰之下,双方交错而过,每个将士在冲阵过程中,都要跟很多敌人交手,故而伤亡来得快很多。
天元军虽然人数不少,但是在赵宁等人率部加入战场后,他们就处于了绝对劣势,又被内外夹击,阵脚大乱、伤亡骤增。
听到收兵的金锣号声,他们也想退回山谷内,在其万夫长的指挥下,一部分往草坡撤退,一部分向更远的辽阔草原杀出,想要绕道回去。
算盘打得不错,却注定只是奢望,战斗没多久,丁字营陌刀阵赶到,迎接这群天元军的,只能是覆灭死亡。
谷口左侧草坡上的天元军,已经在有序撤退,各部相互掩护脱离战场。
跟他们交战的雁门军,虽然也有追击,但因为力量有限,最终被接应的天元军弓箭射住了阵脚,只能退回草坡高处。
人声鼎沸的战场,随着谷口两侧草坡战斗的结束,声势减小了许多。
当雁门军只派遣少部分人占据谷口两侧草坡高处,其它所有将士,一起围杀平地上的天元军精骑时,一切都没了悬念。
对雁门军而言,这才是符合他们战前预想的战斗场景。现如今,几乎每个将士都有手足好友丧命,再加上之前苦战的绝望,所以眼下他们拼杀格外凶狠。
任何一个想要突围出去的天元军,都要面对重重拦截,近乎无休止的追杀。
最终,跟赵北望部交阵的天元军万人队,伤亡殆尽,突围出去回到谷口内侧的,只有万夫长等寥寥数百人,这其中多半还是往远处奔逃、迂回的。
随着最后一个天元军战士,倒在尸山血海中,激战终于落幕。
喧嚣多时的战场,渐渐恢复了平静。
赵宁、赵北望等人,来到谷口旁的草坡,在最高处立马。
秋风拂面,毫无清爽凉意,浓烈到黏稠的血腥味直往心肺里钻,闻着让人想要弯下腰狠狠呕吐。取下血淋淋的兜鍪,赵宁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血。
好好眨了一阵眼,视野中的红晕才淡了些,不再看什么都是蒙着一片血雾。湿漉漉的头发已经打了结,一快一块的,像是湿润的草绳。
布满箭痕的兜鍪夹在腋下,犹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