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太子暗卫有想法 第43
金色的火光落在他的苍白的脸上,可在他的摸索中却好似并没有照亮他的视野,提供到分毫帮助。他明显感觉到了眼前浅淡的热意,手上的动作停滞,似不在意地抬起头,却被先一步果断地截断了话头。林元瑾喉口生涩,像是已然有了判断,死死压抑着难过。“你的眼睛怎么了?” 犹豫“你的眼睛怎么了?”空旷的山洞里只有林元瑾难过的质问声。崔夷玉垂下的眼瞳无神得可怕,几乎要压垮她。林元瑾不是不知道崔夷玉会把“我没事”挂在嘴边,却没想到他眼下竟然能若无其事地将眼盲也瞒下来。若不是摸骨的时候被她察觉到不对,崔夷玉还不打算告诉她。“难怪你方才要我指路。”林元瑾抿起唇,理解了一切,手撑着地面艰难地扶住自己,浑身透出一股临近崩溃的颓废。她真的宁愿是她瞎了。“我常年行走于黑夜中,眼盲对我而言并无影响。”崔夷玉平淡地说,显然并没有将此当回事,但他感觉到林元瑾愈来愈浓重的负罪感,还是摇了摇头,低声说,“只是冲撞到了,过一段时日就好了。”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没一会儿就知悉了她踝骨的脱臼境况。崔夷玉这么说,林元瑾却不会就这么信。都说医者不自医,更何况是眼盲,过一会儿就能好这种话不过是自我安慰,关键是他们现在还身陷囹圄,连自保都难,没雪上加霜都是有幸。就在林元瑾脑子里越想越苦闷的时候,崔夷玉突然抬起手,扶着她的后脑将她拥在了怀里。蓦然的拥抱让林元瑾眼眸睁大。眼前近在咫尺的是他肩膀上破损的衣服,她的呼吸碰到崔夷玉的脖颈,看着他皮肤上浮现出浅浅的绯,明显紧张到不自然。林元瑾思路骤然被打断,脑子一团乱,仿佛第一次被崔夷玉拥抱,都没有来得及细想为什么,手慢慢地环在了他的腰上,浑身透着拘谨。她迅速发现崔夷玉的身上好冷,好像因为重伤失温了。撇开浓重的血腥与熏香味,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林元瑾好像隐约闻到了一股浅淡的,似风雪的气息。“痛就咬我,不要叫出声。”崔夷玉拥着她,低着头,双手紧握着她的脚踝。若是寻常,崔夷玉会直接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按回来,但眼下不同,为防她痛苦地叫出声引来刺客,他不得不提前提醒。“好。”林元瑾明白过来,垂下眼靠着他的肩膀,却没有如他所想张开嘴,只是咬紧了自己的牙关,要把声音憋死在喉咙里。崔夷玉没有再犹豫,随着清脆到头皮发麻的“卡哒”几声,果决地正回了她的骨位。林元瑾眼前一白,浑身僵住,剧烈的痛楚让她不由自主地发抖,远超从前被冻到抽筋时的痛苦,一时之间仿佛失去了右半边腿的控制力。她死死抓住崔夷玉的衣服,脸上痛苦到有些狰狞,喉口如同被扼住,左半边身痛地想翻倒,却完全不敢去碰剧痛的右腿。“呼吸。”崔夷玉用手指按着她脖颈的位置,如警示般提醒。林元瑾狼狈地松开嘴,像是憋气久了的人开始大口喘息,泪腺被刺激得发酸。“不怕。”崔夷玉按着她的后头,轻轻安慰,“等回去之后,不用半个月便好了。”回去?林元瑾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心中五感杂陈。“一定要回去吗?”她低着头轻轻地说,明明是问话,却好似呼救般的祈求,“不能不回去吗?”“太子妃?”崔夷玉蹙起眉,感觉到林元瑾如被击中,突然用力地推开了他的肩膀,脸上乍然有些无措。“不要叫我太子妃!”林元瑾压着声音,却抑不住心中的崩溃,她手指按着脸,瞳孔不自然地扩散,“我不想回去,我不想看到帝后,更不想看到太子。”“我们都已经坠崖了,我们不能就这么‘死掉’吗?”她质问着,自身精神却好似易碎的水滴,一触即碎。山洞外骤然落下“哗啦”雨声。细长的水流渗过石块的缝隙,浸润着草木扎根的泥泞。或许是雨落了下来,空气中的沉闷略微消散。“你既不是太子,太子妃可以有新的,之后的事丢给皇后他们自己去想怎么补救不行吗?”林元瑾盯着崔夷玉,声音颤抖着,抬起手环住了崔夷玉的腰背,“就让他们当我们死了。”“你愿意陪我一起逃走吗?”没有人听不出林元瑾声音里的哭泣与祈求。她抱着崔夷玉,好像抱着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带她逃出生天。崔夷玉嘴唇干涩到起皮出血,无神的眼中什么都映照不出,眼眶发红,知晓理论上她说的确实可行。但崔夷玉仍然犹豫了。他大脑混沌,知晓林元瑾是如此真心实意,不惜一切想要两个人一起离开荣华的京城,离开纷争,哪怕只是过最普通的凡人的生活。
可……她是太子妃啊。崔夷玉平静得可怕,单薄的衣衫像是搭在他的骨架上,仿佛有腐蚀性的液体顺着裂缝侵蚀着他的每一寸骨骼,渗进五脏六腑,剧烈的痛楚几乎让他的神志和身躯一分为二。何为云泥之别?崔夷玉不知林元瑾有没有过过为柴米油盐奔波的苦日子,没有高贵的身份,没有金碧辉煌的宫殿,没有伺候她的仆从——什么都没有。她两度坠崖,身体如今无比虚弱,需要用药补着,没有太医时时关注着,生存都是难题。等一时的冲动消失,换来的是无穷无尽的后悔,到时怎么办呢?他这样一张脸,是注定无法入仕封侯的。天下举子无数,寒门书生尚有机会为妻子挣得诰命,但唯独他不行。他什么都给不了林元瑾。更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是基于他能活下来的情况下。若是他…不在了呢?暗卫与寻常人,向来是不同的。崔夷玉的沉默代表了他的回答。林元瑾几乎被这死寂烫伤,手不自然地抽搐了下,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眼里落下。所有情绪被她像拾垃圾一样捡回来,无比狼狈地放回心底。她又被拒绝了。明明之前已经问过一次了,偏偏死到临头了还是不死心。她还真是……“对不起。”崔夷玉感觉到肩膀温热的触感,眼睫颤了颤。他像是在道歉,又像是在自责。“你只是履行了你的职责,你有什么错。”林元瑾垂着眼,低低地说。有错的是一直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她。林元瑾依然不会因为崔夷玉的拒绝而不喜他,她的心脏因他而热烈,哪怕不愿崔夷玉跳崖来救她,她也仍然本能的会因为自己没有遗弃而喜悦。她只是觉得难过与无尽的遗憾。林元瑾她不会再问,也不会再想了。剩下就只是单纯的生与死的问题了。林元瑾长呼了口气,声音还因为疼痛发抖,却仍然艰难地退开,若无其事地问他:“我方才找到的草药有你能用得上的吗?”崔夷玉迟疑了下,心觉不需要,但为宽慰她还是点了点头。方才突然爆发的质问狼藉地化作了云烟。两人都像是没发生过般遮掩了过去。眼下并没有能处理草药的条件,林元瑾看着崔夷玉挑出了几样能有止血功效的草药,自己则用手将草药尽量碾成碎末。林元瑾还在犹豫崔夷玉身上的伤要怎么办,就看到他像是没有痛觉一般,将黏在身上的衣服拉开,仿佛撕掉一层皮。崔夷玉解开身上的衣服。不同于成年男性的宽肩厚背,年少的身躯透着些青涩,原本绘着流畅肌理线条的白纸上,如今却伤痕累累。大片深深浅浅的青紫先不论,还有凹进去的血隙,撞出来磨掉一层皮、血肉模糊的淤痕,林元瑾看着只觉触目惊心,林元瑾只能一边安慰着自己,只要回去一切就会好的,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药末洒在他的身上。她看着都觉得痛,崔夷玉却好似未觉,习以为常。秋夜寒凉,没有火。林元瑾将他褪下的衣裳拧了拧,用力地挤出血水,抖了抖,才给他拿去穿上。“冷吗?”崔夷玉穿上衣服,本想要不要将外袍给她搭上,但他身上的血已然弄脏了衣服,显然不合适。林元瑾望着崔夷玉,没有说话。她其实不冷。“你可以抱着我吗?”她声音很小,小得听起来格外虚弱。崔夷玉浑身一滞,垂着眼,介于现在境况特殊,也没再反驳她,起身坐到了她的面前,像之前那般拘谨地抱住了她。林元瑾反手紧紧地抱着他,时不时抖一下。他身上凉得让人害怕。崔夷玉以为她是脚疼得狠了想寻个慰藉,也没退开,只是闭上眼假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