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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回荡着一声声惨叫。
路过的下人们埋着头快步掠过这可怜的女孩身边,谁也不敢稍作停留,怕慢了脚步祸就挨到自己身上。
赵管家抽麻了手,他搓搓手掌,待恢复些力气,老树干似的指头朝地上女孩一指。
“府里好吃好喝养着你们这帮下贱东西,如今连主子东西都敢偷了!”
女孩缩着身体,哭的一抽抽的,“不是,不是我偷的……赵管家您饶了我吧……”
“好,好啊,嘴巴硬!”,赵管家说着,叉着腰再次挥起鞭子,带风的皮鞭抽上女孩的背,女孩惨叫一声,红色的痕迹立马浮在灰扑扑的衣服上。
府里近来一直丢失财物,夫人说是这丫头手脚不干净,那就肯定是。赵管家虽然不清楚她偷了什么,何时偷的,但夫人既然吩咐下来,他少些话只管做就肯定不会出错。
他连挥几鞭,看女孩背上多出来一道道红痕,心里摸不定主意。这夫人毕竟没说要把人打死,可也没说要打到何种程度……
正踌躇着,院门小跑进来一个侍从,他径直跑到管家身边,小声的耳语几句。赵管家听完神色微动,鞭子一扔,也没看女孩,立即跟着侍从一同出了门。
不一会儿,门口领进来两人。
沿着主道进来的是一名老者和一名年轻人。老者看不见长相,穿着件衣摆绣有白鸽的织锦长袍,头上宽大的兜帽遮住大半脸,下巴垂挂的白胡子随着走动荡来荡去。
跟在他后面的年轻人看着二十来岁,穿着一件朴素的套头上衣和同色系的宽松裤子,衣服款式简单,用的却是品质较好的细亚麻,一套灰白色搭配,腰间以一条深色棉绳固定裤子。
他一边提着箱子,一边挎着药箱,长得倒不错,就是眼睛似乎有些问题,用一个眼罩遮挡。
奴仆们纷纷让开道路,低下头不敢多看。
“两位请随我在前厅稍等片刻,老爷正在书房处理事务。”,赵管家偏头说着,伸出手向前方的石灰色建筑示意。
“不急。”,老者微微点头。
半路,那女仆仍伏在路上犹自哭着,嘤嘤的哭声吸引了两人注意。
“那是……”,老者循声看去。
赵管家颇感尴尬,恼火这女孩太不识眼色。几步过去,一脚揣在女孩身上,对着路边站立的护卫吩咐,“把她带下去!要哭,就让她哭个够。”,一顿完,回头歉意的朝老者微笑,“手脚不干净的下人,打了一通就哭哭啼啼,真是扰了客人心情。”
护卫架起哭泣的女孩正要走,女孩还在求着饶。
“我看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饶她一回吧。”,老者意外的开口求情。
赵管家眼珠转了转,同意了下来。反正是府里的人,跑不了。
“普一先生不仅医术闻名,心地也是这般善良。”,他恭维道,领着二人进了前院大厅。
这两人正是乔装打扮后的将厌和琼。
将厌跟在琼身后,琼安然的端坐在一把宽大的铁椅子,管家吩咐下人端来酒水点心招待,然后便欠了欠身,消失在大厅的玄关处通报白硫家主去了。
大厅留着两名下人等候吩咐,门外直通大门的主干道一路有护卫把守。
琼拿起盘子盛放的坚果放进胡子遮掩的嘴里。将厌听到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你刚刚救那女人干嘛?”,他放低声音,用手戳了戳前方人的背。
“有用……”,男人没回头,从那兜帽底下传出维持着老人的声音。门口的两个奴仆低着头。
将厌还想再问。这时,玄关走出来一名高大健壮的中年男子,男子年过四旬,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宽脸,方下巴,高高的鼻子下面蓄着两撇黑色胡须。
他身穿暗绿色的贵族长袍,束身的皮革腰带镶有闪亮碎钻。
“大人。”,琼立即起身,稍稍弯腰行礼。
“老先生不必客气。”
家主坐到主座,摆了摆手,示意老者就坐。
“圣城距离这里路途遥远,先生这趟可还顺利?”,白硫重宸问道。
“不瞒您说,这一路把我这把老骨头都要颠散了,还是在城里住下歇了几天才好上许多。”
“辛苦老先生了,叫我实在过意不去,先生尽管在我府中多留几日,好好修养。”
“那就谢谢大人了。不知您家公子究竟病到何种程度?”,琼直接问道。
白硫重宸叹了口气,一脸愁苦。
“唉,我请来先生前还是反应迟钝,嗜睡了些,如今已经到了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的地步。”
“行动还自如?”
“这可怎么说……走路,行动,均需要有人指引,要不然就像个……像个人偶娃娃,对我们的话语也丝毫没有反应,坐在椅子一整晚,第二天一看腿都僵直了,姿势还是一点没变。”
琼露出思索的表情,“大人,我虽然对这病症多有研究,可这病古怪万分,当下也只能做到减缓症状……还做不到治愈,望大人理解。”
“先生尽力就好。”
“大人带我去看看令公子吧。”
“好,先生随我来。”
白硫重宸站起身,琼随之起身。三人走进玄关。
越过玄关是一条廊道,几人走在廊内。
“公子近来吃些什么?”
“本来照常喂,但现在他连咀嚼都不会了,所以没办法,近来都是吃些掺着碾碎的谷物的粥,肉汤这类流食……”
……
将厌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前方男人从容不迫的姿态,他不禁怀疑起他是否真的会治病。
绑了本该来到白硫家的药师,自己伪装前来,不论他的理由,一般人也不会有此等胆量,这座守卫森严的贵族府邸,足以吓退任何心怀不轨之徒。
他看向廊外,雕镂着精细图案的石柱和随处可见的绿色植被,不远处的石板道路,走过一个拎着篮子的仆人。
入眼的建筑均是平层结构,石造的灰白建筑,因为年代久远墙壁泛着些许黄,不好排水的平底屋顶爬着一层厚厚的青苔。
这座府邸应该有些年头了。
乌石城地界偏僻,周围资源较少,贸易往来自然不算发达,白硫氏在各大贵族里面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姓,但即便如此,比起各种富庶家族,贵族与普通人区分开的绝对一点就是手里握有兵力和土地。
越往圣城的中心地带靠拢,越是权贵云集,那里才是欲望和野心的舞台,随之相对的还有随处可见的机遇,因为捡到一块材质上等的手帕,而得到一大袋足以挥霍一辈子的金子——这种事,也常有发生。
将厌收回望向远处的视线,默默环视四周。长廊边驻守着一排士兵。
他轻轻嗅着气。
有股奇怪的味道。
不香不臭,若有似无,始终环绕鼻尖,像是无处不在。
前方交谈的两人停住话头,白硫重宸转过脸。
“呀,差点忘了后面这位小兄弟,这位是您的?”
这位一直默默跟在后方的青年神态无拘谨之意,衣着虽简便,但料子尚好,他猜想不是随身侍从。
“我的弟子。我无儿无女,怕老无所依,还是要有个孩子作伴才好。”,老者摸了摸胡须。
“好啊好啊,青年才俊。”,白硫重宸客气的夸奖。
“您府上是点着什么吗?有股味道。”,将厌趁此时机问出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