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
说来真是讽刺。
“你去哪?”
虞听转了方向,没打算跟冉雪上二楼,冉雪扭过身子问她。
“透透气。”虞听没带感情说道。
听冉雪歇斯底里过后的厌烦情绪让虞听不想再跟她共处一室,也许是演戏演累了。此时正直最后一缕太阳光落山之际,虞听没再理冉雪,甚至忘了她又跟自己说了些什么理所应当的话。顺着记忆走进后院。
冉家后院视野好,没什么遮挡物。仰望一整片橘红色的天空,只有树的一角和几隻飞鸟作为陪衬。
这儿没人,虞听随意找了张石板凳坐下,从口袋里翻出烟和火机,慢倦地翘起腿,点了一根。
红唇中吐出雾气,烟圈朦胧了晚霞,虞听眯了眯眼,懒得像隻心事颇多的狐狸。
思绪随烟圈一同飘散,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不是冉雪。虞听可以毫不犹豫地确定。
冉雪不会回头找她,也不会这么轻盈缓慢。虞听缓缓转过头去,对上了一双跟冉雪有三分像,又独一无二婉转的眼眸。
虞听看了她两秒,衝她挑眉笑了笑,打招呼:“伶姐姐。”
虞听声线轻柔,很有礼貌。冉伶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略显局促地弯了弯唇当做回应。她停在虞听面前。
“怎么了?你也出来透透气吗?”虞听自来熟地问。
太阳落了山,冷风像找到了空子从宇宙之外钻进来,作祟。
女人身形纤瘦,皮肤又白得过分,在凉风中隻穿着一袭吊带裙,裙摆如波浪般以一种极为优美的弧度摆动着,她美得毫无攻击性,甚至美得羸弱,着实让人担心会不会下一秒就被风吹散了。
与生俱来带着一股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气质,跟她妹妹冉雪天差地别。
冉伶摇了摇头。
“那……?”
冉伶朝她摊开手,一枚银色戒指静静躺在她掌心里。虞听看了眼,掀起眸子看她,心中了然。
“我都没发觉它丢了。”笑了笑,没掐烟的那隻手轻轻将戒指从她掌心捻了回来,虞听道谢:“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注意到,这么小的东西,丢了的话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了。”
冉伶再一次轻轻摇头。
“起风了,你穿得好少。要不要回去多加点衣服?”虞听就自己所想的关心道。
对于两个并不熟的人之间,这有点儿像赶人的意思,不过冉伶没有要走,她几乎可以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虞听,虞听也泰然自若地同她对视,就好像这个来得无厘头的对视一点也不奇怪。
虞听向来掌握主导地位,很少会觉得尴尬。
半晌,冉伶掏出手机来打字,又往前走了两步,兴许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高高在上在质问人,她在虞听面前蹲下身去。
两人的位置瞬间做了个调换,虞听的视线怔然地随着她低下头去。
女人的手轻轻盖在了她膝盖上,触感隔着一层柔软的绸缎更柔软地压下来,虞听很快意识到她是在向自己借力,且借得十分自然。
像一隻很冒昧,又有礼貌的猫。
【你不加我的微信吗?】
发光屏幕后面是女人仰视着她的,表情很认真,又好似带着些浅浅的恰到好处的难过,虞听慢半拍地回忆起来不久前在饭桌上的客套。仍然有些惊讶,她会把那些放在心上。
指尖掐着烟,燃出的烟雾雾萦绕在她和冉伶之间,虞听刚想说话,女人把手机给收了回去,再一次打字。
给她看:【我等了很久,等不到你】
【是不是我太冒昧了,你不愿意我请你吃饭?】
听听
虞听终于明白过来冉伶带给她的是怎样一种熟悉感。
酒馆里忽明忽暗的朦胧侧脸、面对热情的打扰时的无所适从、带着白茉莉香味的卡片、离开酒馆时被带走的风铃和碎花长裙。
她的侧颜,她的字迹,她的微信号。
原来是她。
那张卡片呢?
虞听回想起来,竟有一瞬间的遗憾,卡片早已被她随手扔在吧台的某个角落,无从寻找。当时的冉伶只是被她随意遗忘的一个插曲,殊不知被赋予了这样的意义,被这个女人这么在意——她就这样蹲在虞听面前,确认好虞听真的看完了字,才把手机给收回去。
对上虞听惊讶的眼神,女人的表情很认真,透露着一点坚持和难过,好像这件事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
虞听倒是为自己的随意感到略微愧疚了。
这可以说是她第一次和有“缺陷”的人交流,更是时隔这多年再一次跟“伶姐姐”交流,不太能即刻洞悉她的内心。或许她真的是过分赤诚,或许……
虞听看着女人灼热的眼神。
诧异的表情被虞听收了收,带着几分惊喜的意味说:“是你?”
“难怪了,刚刚在楼上碰到我就觉得伶姐姐你很熟悉。”暗示自己并没有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但也并不打算跟她解释自己到底为什么没有加她微信,虞听擅长将麻烦的事情简单带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倾身过去。
虞听身上是冷调的香水,夹杂着她刚才抽过的淡淡花香味的烟香。冉伶看着虞听苍白又骨节分明的手越过她面前,她发觉自己被她静悄悄地笼罩了起来,指尖不禁蜷缩。
她的反应在虞听的眼皮底下一切都很清晰,虞听探过来的指尖轻轻点了下她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