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
宝桂仍旧坐在餐桌的椅子上,黑掉屏幕的手机就在桌子上静静躺着。室内静悄悄的,客厅里的电视机仿佛在唱着独角戏。
紧身的白色毛衣将宝桂的身材勾勒得让人浮想联翩。拍戏需要维持身材的缘故,哪怕在过年,她也不敢吃太多的肉食。
她盯着桌子上的手机看了半晌,不知道是不是肉类摄入不够,看了半晌只等来腹中的空虚感。
又或许这空虚感并不是来自腹中,而是来自心底。
今天过年,一家人应该都和和美美地守在电视机前守岁吧?
奶奶应该一边戴着老花镜认真地看春晚,父母应该同亲戚们畅谈往事、畅想未来吧?
这样一想,宝桂心头的念头又松动了些许。可还没等她下定决心,就有新的电话打进来了。
“燕贺来”三个大字在手机屏幕上急速跳动着,仿佛彰显着来电者的迫切。
宝桂收拾了一下情绪,深呼吸了一下之后才划过屏幕接通了电话,“喂?”
听见入耳是熟悉的声调,燕贺来爬在阳台的栏杆上,迎着冷风咧开了笑。
这个小习惯或许宝桂本人都未必意识到——她接通电话的第一声“喂”,会有一个声调逐渐上扬的过程。
听来就像唱歌一样。
“新年快乐。”燕贺来笑着朝她祝贺道,“吃过饭了吗?”
“新年快乐,吃过了。”宝桂笑着轻轻回了她一句。烟花爆竹声成为了燕贺来电话那头的背景声,点缀着她发出的贺喜,满是新年的味道。
哪怕隔着手机屏幕,宝桂仿佛依旧能闻见烟花爆竹燃烧时的味道,熟悉又有些刺鼻,是充满回忆的味道。
每年这个时候,燕宅都会迎来很多燕贺来没看过也没听过的亲戚,大人小孩盈盈于室,喧闹嘈杂得让她头疼。
从饭局回来之后,燕云来早已经先一步躲去了朋友家,燕贺来行动稍慢了一步,就被燕母抓了壮丁,留下来陪客人。
但是他们每年问的问题几乎都如出一辙,雷同程度大到让燕贺来怀疑是否今年和去年来的并不是一波人。
尤其是一群熊孩子,真的是吵得让她太阳穴隐隐作痛。相比下来,外祖家的姜苡那几个小朋友简直是不能再可爱了。
好不容易她才脱开身来,躲到二楼阳台来给宝桂打个电话。想到她一个人身处过年的氛围里,燕贺来就不由得给她套上了楚楚可怜的滤镜。
最常规的招呼打完了,燕贺来在电话这头突然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嘴唇微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安静下来的话筒让宝桂以为网络卡顿了,她还拿开来看了看网络信号,对着手机疑惑地喂了几声。
燕贺来想对她说的话有很多,这些话争前恐后地涌到喉头,却因其数量过多而发生了堵塞。
好半天她才在万语千言中勉强清出一条道来,干涩的喉咙里发出略有些干巴巴的话语,“外面的焰火很吵闹,我有点想你。”
分明想念溢满了胸腔,却隻敢掏出来一角示人。
如果说爱的第一步是勇敢,那么第二步对燕贺来来说,就是胆怯。
不是因为她自身没有勇气而胆怯,是怕她的爱太过于直接,坦诚又热烈,会吓退了一向只求安稳的宝桂。
那可不是燕贺来想要的。
那句“想你”透过手机传到宝桂耳里的那一瞬间,差点让她没拿稳手机。
燕贺来的爱是这样的鲜明,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她对于爱的认知。
她的爱太过于猛烈,将宝桂的头脑衝撞得失去了方向,好半天宝桂的目光才找到了一个落点。
“嗯……”宝桂的目光盯着餐布的花纹,鸦睫低垂,灯光落在她的脸上,映照出微微翘起的睫毛的影子。
还未等宝桂想好如何回答她的话,电话另一头的燕贺来却发出了嘶的一声,像似在倒吸口气。
宝桂疑惑问她,“怎么了?”
“没事,雪花落到脖子上了。”燕贺来的脸冷得像一团揉皱了的纸,五官都被冻得扭曲得挤在了一块,仍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着没事。
“你在外面?”这样问完,宝桂才好像听到她那头的簌簌风声透过手机传来,只是隔着手机听不真切。
宝桂脑补了一下燕贺来站在室外给她打电话的模样,雪在下着,风在吹着……唯有她是温热的。不仅如此,她还将这温热分给了她一份。
“啊…嗯,”随着落下脖子里的雪花被体温融化掉,燕贺来的心情也变得轻快了起来,“亲戚的小孩们太吵了,我受不了他们,就在阳台躲一躲。”
她一边解释,一边伸出左手拂去了落在头髮上的雪粒子,以免等一会雪化了之后头髮湿答答的。
“很热闹吧?”宝桂听出了她话里的埋怨,笑着问她,语气轻柔如同哄一个小朋友。
趴在阳台栏杆久了,腰背有些酸痛,燕贺来一边听她说话一边站直了,伸了一下腰,“是很吵,各种各样的亲戚让人受不了。”
见宝桂对那句话避而不谈,燕贺来也默契地并没有再提。但是她知道宝桂一定听见了,一定。
突然,汽车引擎的声响的楼下响起。燕贺来伸出头往楼下看去,从车窗里看见了燕云来的侧脸,无声地朝他挥了挥手。
“小肖应该也过来了吧?”好像才想起这回事似的,燕贺来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