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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上回曲江池赛龙舟,顶头那一层都有彩棚,彩棚里设了桌椅软榻,茶果点心,人家府上的小娘子就可以坐在里头,边吃边玩边看,悠闲自在还不怕晒,我们府上没轮上,被挤在边缘处,我的绣鞋都被踩脏了,最可恶是荔四,明知我狼狈却不愿意让我进她的彩棚去,阿耶,我比荔四差吗?论家世,早没人把她荔氏放在眼中了。阿耶,我知道,你为我择选了好些门当户对的郎君,可是,倘若我嫁给那些郎君,熬到死也熬不到镇国公夫人脚下去,我岂能甘心!”

话落,棠静韫放开萧雁回,在棠伯龄脚边跪下了,“求阿耶成全。”

棠伯龄怔住了。

萧雁回笑道:“如何?可服了吧。说好听些,你是个求稳求安的人,说难听些,你就是个不求上进的缩头乌龟,且退了吧。”

棠伯龄望着她们母女这番斗志昂扬模样,只觉心酸,“你们想的太容易了,想的太好了,你们不碰个头破血流不知道外头的人心险恶,世道艰难,稳稳当当的,平平安安的,有何不好呢,我也无可奈何,随你们去吧。”

说罢,颓丧灰心而去。

萧雁回与棠静韫皆不以为然,萧雁回起身道:“你那书册子太粗劣了,伤眼睛,晚上我让人给你送两本精绘细描的,你既早有准备,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棠静韫欢喜道:“还是阿娘懂我。”

“只盼着你此去终有凤凰涅槃时。”

“定不负阿娘的一番苦心!”

·

“来人,来人,人都死哪儿去了。”

小萧氏甫一进院门就听见棠长陵暴躁的嘶吼声,顿时吓的一哆嗦,迈过门槛的脚缩了回去。

“我残废了,可还是府里的主子,连个小丫头都敢在我床前撒尿了,你们想恶心死我太慢了,一包毒/药毒死我啊。”

小萧氏一听,怒上心头,直奔向那一排躲在墙根下的仆婢,拧起一个侍女的耳朵来就质问,“谁给你们的胆子,在主子床前撒尿?”

侍女疼的眼泪直掉,“姨夫人误会了,事情不是那样的。”

这时卧房里的棠长陵听到小萧氏的声音了,哭喊着跑了出来,往小萧氏脚边一跪,抱着她的腿就道:“小姨母,只你疼我了,求小姨母救我脱离苦海。”

小萧氏也哭了,又是拍背又是摸头,“两府里都传遍了,八月三十夜里太子府要来抬十娘,十娘就是你翻身的机会啊,你安心等着。”

棠长陵经了断手之痛,脑子反而清明了,冷笑道:“太子府后宅就是一个小后宫,若想出头,要么如上官氏、独孤氏那般占家世,要么就艳冠群芳,最次要聪明颖慧,忍性韧性超群,小姨母自己盘算盘算,十娘占哪一样?!让我等十娘的造化,怕是入了土,化了骨,也等不到。”

小萧氏一想,顿时就道:“你说的是,十娘哪一头都不占啊。”

棠长陵从地上爬起来,把小萧氏拉到避人处,低声道:“小姨母,这些日子我思来想去,倘若想翻身,契机还在遥儿身上,只是她现在月份大了,蒙狗贼看护的紧,且等遥儿生完孩子,还请小姨母助我。”

这可正说进小萧氏心窝窝里了,立时便道:“我也寻思许久了,等十娘的造化,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遥儿那头不正是现成的吗,咱娘两个想到一块去了,且等她生完孩子,咱们再想法子治她!”

寻画

深秋九月, 湖畔的柿子红了,叶子落的一片不剩,像一个个红红的小灯笼。

天高气爽, 风在今日缺了席。

榴荫下,摆了一张四面平绿云石大案, 上头摆满了刚刚剪下来的荷花, 红的、粉的、黄的、白的, 各有一堆,还有一堆莲蓬。

荔水遥坐在软褥大圈椅上, 跟前立着一个白釉海棠瓶,正闲着无事插花玩, 她大着肚子不能拿剪刀,脚踏上还坐着一个专门帮着剪茎杆的小豌豆。

九畹接过仆妇架船送上来的一捧粉荷,笑着走来, 道:“今日庄子上送来了好几大篓肥蟹,老夫人说晚上要蒸螃蟹吃, 奴婢们也有份, 只没有娘子的份。”

荔水遥故作可怜道:“少不得跟阿家多说两句好话,求两条蟹钳子吃吃吧。”

主仆正说笑呢, 兰苕神色不明的走了来, “娘子, 您还记得琼英吗?”

荔水遥稍微一想就道:“在荔家时,曾在咱们院子里听使唤,你带着教导了两年的小琼英?这名字还是我给她取的呢。”

“正是她。”兰苕挪了个绣墩坐着,赶忙道:“上回我去送中秋节礼就是找小琼英打听的事儿, 临走的时候我留了个心眼,嘱咐她帮着探听十娘子的后续, 方才门上有人来找,就是小琼英,娘子,您再猜不到十娘子处心积虑攀高枝得了个什么好果子。”

荔水遥拿起一支粉荷来,瞧着外头一圈花瓣打蔫了,边摘边扔,笑道:“我不猜,你爱说不说。”

兰苕笑道:“原来啊,不是太子府,是被抬进魏王府了。”

九畹跟着道:“坊间传闻,魏王面如恶鬼,性情暴虐,脾气阴晴不定,十娘子若真是进了魏王府,岂不是生死难料了?”

荔水遥手里的粉荷掉在了脚踏上,蓦的捂住胸口,干呕了两声。

兰苕连忙站起来,抚着荔水遥的背,道:“好些日子没这样了,今儿又开始了,是吃错什么东西了吗?”

九畹连忙道:“娘子的一日三餐都是我比照着秦王妃给的孕期食谱安排的,食材也新鲜,味儿也清淡,娘子每餐也克制着只吃七分饱,不能啊。”

荔水遥接过小冬瓜捧来的清茶,喝了一口,道:“与饭食没有干系,不必担心,这会儿我也已经好了,兰苕你坐下接着说,大萧氏给棠十娘谋划的不是进太子府吗,怎么变成魏王府了?”

兰苕忙道:“小琼英现下在小萧夫人院子里做二等侍女,她是偷听的小萧夫人和吴妈妈说的话,小萧夫人嘲笑了大萧夫人一顿,大致意思便是,大萧夫人总骂她贪婪愚蠢,这回大萧夫人也被别人蒙骗了,也犯了蠢犯了贪,她心里畅快之极,小萧夫人又说,十娘子被抬进魏王府过了一夜,第二天大萧夫人才得到消息,当场就晕了过去,醒来以后人就木木的,棠氏家主得知了就想去求见陛下,大萧夫人拦下了,说十娘子已经是魏王的人了,再把事情闹大,就把魏王和太子都得罪了,得不偿失,就说,十娘子命该如此,大萧夫人就病倒了。”

“大萧氏一门心思想荣贵显耀,把最后的宝都压棠十娘身上了,此番被独孤太子妃摆了一道,满盘皆输,一下子被抽空了精气神,不病也得病。”

兰苕摇头,“小萧夫人说,棠家主去打听了,似是太子的意思,太子疼爱魏王,怜他膝下无子,身边除了魏王妃就没有个家世像样的侍妾,太子府不缺侍妾,太子抬手就把上赶着的棠氏十娘子指进了魏王府。”

“这才真是命运无常呢,大萧氏算来算去,争来争去一场空,呵。”荔水遥拿起一支莲蓬来插进花瓶,摆弄了两下,觉得不好看,又拔了出来扔在大案上。

“还有一件事想和娘子说。”

荔水遥看向兰苕,“你说便是。”

“小琼英说,她已看见许多次,吴妈妈和郑王两位少夫人窃窃私语,她人虽不大,心智却不俗,自己跟我说,家里现如今各院各为王,朝令夕改,规矩都乱了套,自打上回小萧夫人被咱们家老夫人打了一顿,小萧夫人就辖制不住两位少夫人了,至于家主,依旧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她就跟奴婢说,倘若将来荔家要发卖人时,想求娘子把她买下,她还想服侍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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