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穷(一)
饿了吧?先去吃点东西?”
他点头说好,牵着她起身离开。路灯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两道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紧紧贴在一起,不再是之前那般孤独的样子。
晚上八点,j市二小后的夜市街正是热闹的时候。
说是“街”,其实不过一条窄窄的小巷。这里临近学校和医院,周围居民小区也多,早先只开了几家粉馆粥铺,后来被人瞧出商机,逐渐有了烧烤、卤味、n茶、油炸小吃……白天许多铺面都闭店休息,一到晚上六七点,各家门口花花绿绿的招牌就争先恐后亮起来,孜然味、卤香味与啤酒味在小巷里相撞,j市人的夜生活正式开始。
俞欢和谈凯找了一家店坐下,要了两份凉面。老板娘清脆地应声“好”,不一会儿两碗浇着红油辣子的碱水面就端了上来。
谈凯这会儿是真饿了,“咔”地掰开两双一次x筷子,一副递给俞欢,自己则端起碗随意搅拌了几下,大口吃起来。过了会抬头一看,nv人正慢腾腾地挑着凉面里的香菜。
“不吃香菜?”
“嗯,忘记交待老板了。”她扁扁嘴,抱怨道:“这东西怎么能叫香菜呢,叫臭菜还差不多。”
他笑起来,露出一排白晃晃的上牙:“把碗给我。”
“怎么……”
没等俞欢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将她面前的瓷碗拿了过去,一点一点地夹出里面的香菜沫,放入自己碗中。
她的心一下子变得很柔软——软成巷口小贩推车卖的棉花糖,五彩缤纷,甜到发齁。
谈凯挑眉问她:“笑什么?”
对方只抿嘴摆头,眉眼弯弯。片刻后又忍不住说:“来的时候我看见前面有卖棉花糖的,一个有这么大,”她用手b划着,“小时候每次放学看到别的家长给自己孩子买这个,我都特别羡慕。”
“等会回去时我给你买一个,今天也要让别的小朋友羡慕羡慕你,”他边说边把碗推过去,“吃吧。”
俞欢“扑哧”乐出了声,刚举起筷子,就听到背后有人唤她:“诶?俞欢?”
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转头看去,两个单位上的同事正挽着手朝这边走来:“和你老公出来吃夜宵啊?”
到了近前二人的表情又变得尴尬起来:“啊,不是啊,哎呦看错了……这……”
她急忙解释:“这我亲戚家的一个哥哥,好久没见了,一起出来坐坐。”
“哦,哦,好,你们慢点吃,我们逛街去了。”同事显然不太相信,冲她挥挥手后,带着模糊而暧昧的笑意走远了。
俞欢回身低头搅弄着碗里的面条,不敢与谈凯对视。她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方才还飘浮在松快氛围里的两个人突然从云端跌下来,都有那么一瞬的不知所措。
隔壁桌坐着几个光膀子互相劝酒的中年男人,一个大喊“喝喝喝”,两个应和“ggg”,几个酒瓶叮当碰在一起,快乐是廉价啤酒的泡沫。
“谈凯,你后悔吗?”俞欢在一片吵闹中轻声问。
她始终垂着头,叫男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我挺害怕的,真的,”她声音愈来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怕你后悔。”
“我不后悔,”谈凯一字一句地说,“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他要怎么告诉她,明明他才是感到害怕的那一个呢?
这些年来,他好像从未抓牢过什么,一直在告别,不断地失去。他害怕,怕她后悔,怕她厌倦,怕她说结束。果然人的yuwang都是无底洞,最初只贪一晌之欢,如今又情不自禁地渴求更多。
俞欢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这样就够了,她想。
结完账准备离开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谈凯示意她接电话:“你在这里等我,我买点东西就来。”
她点点头,看着男人往巷口跑去。
来电显示的是个本地陌生号码,俞欢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喂?哪位?”
“俞欢,是我!”
“邹明?”她攥紧手机,起身走到店外,“你还有脸打电话给我?”
“不是,你听我说,我也是没办法了,他们这是要bsi我……”
“那你g脆si在外面好了!”她陡然抬高声音,周围的人纷纷投来惊愕的目光。
哪知邹明的声音却更大:“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现在打给你就是想解决问题啊!”
她气到双手发抖,根本无法再与他继续说下去。余光中,她看到谈凯正快步朝她走来。
“俞欢!”他举起手里的东西给她看。
“我跟你说,他们还不知道你爸妈住哪儿,你明天下班了就……”
电话那头的丈夫还在自说自话,而距她十米外的那个男人,拿着一支巨大的、蓬松洁白的棉花糖。
他走过来,手里的棉花糖在夜市街的各se灯光下变幻着se彩——红se,橘se,蓝绿se……
俞欢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从未像此刻一样,如此强烈地厌恶着自己。却也是在这一刻,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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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了,两个月了才更新……
大概是在俞欢上高中的时候,小吃街上有了j市时我也在想,婚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家”应该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每次写完这种对话特别多的章节,我都会声情并茂地读一下,感觉自己演技炸裂→_→
俞欢闻到了甜酒酿的香味。那味道清甜诱人,她忍不住深x1一口气,拥着被子翻了个身,隐约听到远处有人用喇叭喊:“收长头发!回收旧手机,旧手机换菜刀,换剪子换盆!”
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小成j市清晨空气里的一粒灰尘,落在晨练老人的肩头。
俞欢睁开眼,身旁没有人。
她用手梳理着蓬乱的头发走出卧室,看到谈凯正赤着上身在客厅里做俯卧撑,手臂和背部的肌r0u块块隆起,青筋分明。俞欢没有出声打扰,只倚墙而立,在心里默默替他记着次数:“一,二,三……”
数到五十一时,谈凯停下动作站起身来:“起来了?”
“嗯。”
“今天周六,怎么不多睡会儿?”
“都是生物钟害的。”她打了个哈欠,抬起手想r0u眼,被男人一把握住了:“别r0u,对眼睛不好,快去漱口了来喝甜酒。”
她应了声,却不急着去洗漱,倒先欢欢喜喜地跑到厨房揭开了灶上的小锅。热气扑面,煮沸的甜酒酿咕噜噜冒着泡,十来个糯米小圆子在锅里撒欢打滚。谈凯把早已准备好的蛋ye浇下去,甜酒上顿时漂起一层金h。又端了油条小笼包上桌,这真是再惬意不过的一个早上。
吃早饭时俞欢感叹道:“真不想上班啊,要是每天都能这么悠闲就好了。”
“不喜欢现在的工作?”
“不喜欢,也不讨厌,怎么说呢,”她咬着筷子,“工作只是工作,赚钱养活自己而已。”
谈凯点点头,放下了碗:“俞欢,我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现在这个店,我不打算继续守了,过几天拆迁办那边会来让我确认签字,然后……”他顿了顿,“我有个朋友是ga0工程的,之前也问过我要不要去他那儿做事,我仔细考虑过了……”
三十岁了却一事无成的男人,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