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二)
五、十四、十三、十二、十一……
“到家了给我发微信。”
“好。”
五、四、三、二、一,绿灯亮起,梦醒时分。她坐上前往现实的公交车,不敢也不能回头。
俞欢到家时,邹明正在换衣,看样子准备出门。
“怎么才回来?”
“等车等了好久,”她避开对方的目光,弯腰脱下高跟鞋,“晚上有什么事?”
“我在国皇订了一桌,请唐总一家吃个饭。”
俞欢顿住了,想起上次随邹明去聚餐时,那个上上下下打量她的中年男人:“我也去?”
“嗯,”他对着镜子整理衬衫的领子,察觉到妻子半天未动,转过身去看她:“怎么了又?”
她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向房间里走去,忽然又被丈夫叫住:“诶,这条裙子没看你穿过啊?”
俞欢停下了脚步。
“去年买的……放着……没怎么穿。”
“也不熨一下,皱巴巴的,”他收回了目光,转头继续去看镜子中的自己:“快去换件衣服。”
“唔。”她迈开僵直的腿,提到嗓子眼的心又重重落回原处。
国皇离他们所住的小区并不远,夫妻俩提前半小时便等在包厢里。然而过了约定的时间,唐总却迟迟未现身。
期间服务员进来问了好几次是否可以上菜,邹明终于按捺不住,拿起手机准备给上司打个电话,对方却正好推门而入——
“等了很久吧?”
邹明赶紧起身替他拉开座椅,双手递根烟过去:“没有没有。”又探头去看他身后,并没有见到其他人进来。
“我儿子非要看新上的那个什么电影,我老婆就陪他去了,”唐总注意到他的动作,笑着解释道,“不介意吧?”
邹明立即一叠声地说不,接着便是斟酒,碰杯,你来我往,两个人仿佛在搭台唱戏,吵吵又闹闹。
一瓶酒很快见了底,邹明扬声唤服务员,却无人应答。他g脆到走廊上大喊:“人呢?”
门“砰”地关上,将他的声音隔在包厢外。
下午吃的面还积在俞欢胃里,她没什么饿意,只就着瓷勺小口喝着汤。冷不防一个酒杯凑到她鼻子前:“来,小俞,喝一杯。”
她连忙摆手:“不好意思啊唐总,我不会喝酒。”
“嗳,什么不会喝,”男人抹了把脸,鼻头泛着油光,“上次我可看见了,一杯喝得gg净净的呢。”
俞欢笑着摇头,还想再推脱几句,对方却倏地站起来,慢步走到她身旁,凸起的肚腩几乎贴到她的手臂:“这么不给面子?”
说话时一手搭在她右肩上,一手拿着自己的酒杯往她嘴边送。俞欢惊慌地抬手去拦——
“g什么去了啊,叫了半天才来。”邹明的声音自门外传来,由远及近。
唐总立马收回了手,面se如常地坐回原处。待邹明进来后他呵呵一笑:“今儿小俞好像不太高兴啊,”又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呐?”
俞欢僵在座位上,凉意从脚底一点一点向上蔓延,最终扼住了她的喉咙。
回去的路上邹明没同她说一句话,进了家门后才爆发出来:“俞欢,有意思吗?多大人了,给唐总敬杯酒说几句乖话也不会?”
“我喝不了酒,你不知道吗?”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b谁都清楚。刚结婚那会儿在餐桌上还会特地向人炫耀:“我老婆滴酒不沾,很单纯的,不像现在那些nv人,泡吧喝酒在外面乱ga0。”
到如今,“单纯”也成了愚钝。
男人啊,真是最最矛盾的生物——既希望你人情世故皆通,八面玲珑哄得他老板老母舒心畅意,又盼你不谙世事,心思单纯正好可以由他掌控。
“唐总……有点奇怪,”俞欢艰难开口,试图把方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丈夫,“你不在时,他……不太尊重人……动手动脚的。”
邹明安静下来,x口剧烈起伏着。
他盯着俞欢,蹙起了眉,但又渐渐舒展开来,仿佛从对方低垂的眼和紧抿的唇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脸上的恼恨也被另一种怪异的神se取代——半是嘲讽,半是轻蔑——
“唐总什么身份?要什么nv人没有?看得上你这么个结了婚的nv的?”
他连珠pa0似的发问,最后撇了撇嘴:“俞欢,你可真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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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大家一起痛骂邹明这个狗男人吧
俞欢的初cha0在十四岁时来临。
学校只上过一次生理课,母亲也从未教过她这方面的知识,俞欢看着内k上的血,懵懵懂懂的,自己悄悄去买卫生巾,也不懂什么日用夜用,红着脸随手拿一包就走。
转天起床时小肚子一阵一阵地疼,她拖着脚步去洗漱,回到房间就看到母亲沉着脸站在她床前:“俞欢,你是不是觉得我每天做家务特别轻松?”
带着血迹的床单朝她劈头盖脸扔来:“看看你有多脏!真是不要脸!”
她浑身发抖,眼泪夺眶而出,跪在冰冷的瓷砖地板上向母亲认错,只觉得自己如同对方所说的一样,肮脏到极点。
十八岁时,俞欢攒钱买了一条自己喜欢了很久的吊带连衣裙。
但也不敢穿出门,只无人在家时悄悄拿出来试一试,再小心翼翼叠起,放进衣柜最深处。
她自以为藏得很好,某天回家时却看见那块顺滑的黑se布料蜷在茶几上,而父母端坐在沙发两端,脸上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衣服哪儿来的?”父亲率先开口。
“我……”她不会说谎,“我买的。”
母亲骤然倾身,一把抓起放在裙子旁的剪刀:“我们这些年白教育你了是吧?穿这么暴露出去丢人现眼!”
“俞欢,你还要不要脸啊?”
“呲啦”一声,布帛裂开,她心上也撕出一个大口,汩汩向外淌着血,疼得她几乎快呕出来。
“我错了,我错了。”那一年的她哭着说。
而此时此刻,二十七岁的俞欢站在丈夫面前,已经流不出眼泪。对方的嘴唇还在不停张合,她只是木然看着,脸上毫无表情。
窗外传来轰隆雷响,是暴雨将至的信号。然后俞欢听到了自己异常冷静的声音——
“邹明,你怎么不去si。”
男人怔住了:“你说什么?”
待反应过来后他瞪圆了一双被酒jg浸得发红的眼,快步朝她走去,高高扬起了手:“n1taa有病啊!”
俞欢却b他更快,侧身躲开,醉醺醺的男人扑了个空,踉跄着撞向墙壁,不慎带倒了沙发旁的鱼缸架。随着“哗啦”一声脆响,玻璃渣与散发着腥味的水四溅开来,几尾鱼散在一地狼藉里,徒劳地拍打着尾巴。
“我caonia……”邹明撑着身子试图站起来,抬眼看见面前的nv人后身t又一软,瘫坐回地上——
俞欢拿着一块玻璃碎片指着他,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对方听清楚:“不要脸的是你们,不是我。”
窗外电闪雷鸣,sh意与热气挤进屋里,试图躲避雨水的袭击。
“吧嗒。”
起先只是些微不可闻的声响,到后来邻里左右有小孩叫唤着“下雨啦”,那雨声骤然变大,水滴“咚咚”地砸在雨遮上,打在玻璃上,年岁已高的窗户都随之颤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