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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节

 

一路便聒噪到天悬峰的峰底。

云摇起初尚耐心,有意或无意,她总想从这些旧人们口中再听起,哪怕和那个人只是擦肩而过的一丁点旧事也足矣。

然而事与愿违,丁筱全然未提起那人一个字。

像毫不介怀似的。

——若非云摇还记着自己当初离开乾门,因她在绝巅之上刺了慕寒渊那一剑的缘故,丁筱与何凤鸣甚至未来相送,那云摇大约就真信了她毫不介怀了。

不会是慕九天与他们透露了什么吧?

云摇想着,有些试探地转向了丁筱:“现在终于不生我的气了?”

“……上回来陪我洒扫的师弟提议得对,我也觉得这山上空落落的,是该种些——啊?”

正说得兴奋的丁筱扭回头:“我对师叔你吗?我哪会生什么气?”

对上了丁筱全然无辜的神色,这次轮到云摇无奈又好笑:“当初从绝巅下来,你可是连一个字都不愿与我再说的。若是远远见了我,隔着十丈便掉头就走,如今气消得倒是干净?”

“绝巅?”

丁筱眼神更加茫然了:“我记得,绝巅是,是悬剑宗的地盘吧?那可是远在两界山呢,我什么时候陪师叔去过那里吗?”

“……”

云摇笑意一滞。

若说丁筱此刻是假意在演,那对方面上的迷茫神色,未免真实得叫她心慌。

“啊,我想起来了,”丁筱一拍手,“师叔是说,上回我们同去绝巅,看众仙门公审魔头那次?”

“……魔头?”

听着丁筱如提起一个陌生人那样平静、旁观又无谓的语气,云摇只觉得心被一点点攥紧。

她放轻了声,问:“那你可还记得……那个魔头,叫什么名字?”

丁筱神色愈发迷茫了,她竭力回忆了片刻,摇头:“魔头便是魔头,哪有什么名字。师叔,你是不是太久不回来,记差了什么?”

“——”

云摇滞涩原地。

她难以置信地攥紧了指节上冰凉的玉戒,颤声:“那,慕寒渊呢。”

知君仙骨无寒暑(二)

“慕寒渊?”丁筱神色迷茫依旧,“那是谁?”

“……”

云摇一动未动地停着。

她只觉从那冰玉戒子上散发的凉意,几乎要沁透了肺腑,冰过全身。

毕竟云摇从未想过,终焉违逆宿命与终焉之力同归于尽,余下的代价之一,竟是天道要将他在这凡界所留下过的一切痕迹全都抹去。

如此不留一丝,连仅有的分毫回忆也要殆尽。

“师叔,好好的,怎么突然提起绝巅公审和魔头来了?”丁筱想了半天也没个结果,见云摇兀自怔神,她有些茫然,但并未察觉什么不对。

只道是隔得时日太久,师叔对宗门内外有些混淆了。

“这条山道是五师祖让我们清出来的,说方便上下峰的弟子洒扫,”丁筱向前走了几步,忽停下来,“对了师叔,你旁边的那座独峰,是留给谁的啊?”

云摇微微僵着,转过身。

顺着丁筱指去的方向,在峰外的云海间,她望见了一座孤寂、败落的青峰,就守在她的天悬峰旁。

“那日洒扫,我与师弟师妹们上去看过,整座山峰洞府都封了起来,未能入内……”

丁筱遗憾地叹声。

“可惜了那满山的花树哦。听一位师妹讲,那叫四月雪,多生长在极北之域,也不知道如何在我们南疆待了这么久……只是不知为何,明明它在山门内长艳不衰地盛开了三百多年,前些日子,却一夜尽凋零了。”

望着那满山没了他法力维系,便彻底枯槁下来的四月雪,云摇眼眶湿潮起来。

山风拂面,一阵冷意入骨,更沁肺腑。

云摇压不住地闷咳了两声,强开口道:

“慕寒渊。”

“什么?”

丁筱茫然回眸。

便见失魂落魄的云摇微微抬眸,轻声而认真地说:“我在山外收了个徒弟,他叫慕寒渊。”

丁筱一愣:“啊?”

“那座独峰与洞府,便是留给他的。”

“啊,便是方才师叔提起的那个名字吗?原来是还未入门的师弟,我说我怎么不记得呢,”丁筱挠了挠头,“那,那这位慕师弟,为何没有随师叔一同回来呢?”

“……他有些事,耽搁了。要晚些才能回来。”

云摇垂下眸,拾级而上。

“但他会回来的。”

即便所有人都将你忘了,也没关系,我会记得你。

这世上只要有一个人还记着你、等着你,那即便身处无间地狱,你也终有一天会醒来的。

对吗。

云摇不知自己是在问谁。

山中寂静,无人回应,只有穿林打叶的风声掠过她身侧,撩起她白雪色的衣裙。

-

云摇就这样在天悬峰独居了下来。

兴许是看她实在门庭冷落,慕九天要给她安排几个弟子,在座下听教,也负责她洞府洒扫和照顾她日常起居,但尽数都被云摇搪了回去。

闲暇时她喜欢到旁边那座早已荒芜了的孤峰去,去得多了,连山门内的弟子们也知晓了那里——

满山的四月雪开得绚烂,如火如荼。

像是在准备一场不知年月的等待某人归来的典礼。

至于寒疾发作得不那么频繁又要命的时节,云摇也会下山去,做点行侠仗义惩奸除恶的小事。

也有那么几次,她幻觉在人群里,看到了道霜冷脱尘的白衣。

可惜等到再回首,泡影早已散尽。

这般日子过得也快。

那人的存在早被天道从这方世界里彻底抹除,过往的一切痕迹都由旁人替代,只要云摇不去想,便无人提起。

渐渐地,云摇对于他的离开似乎也完全忘记了,不再与任何人提起她有一位尚未归山的徒弟。

连云摇都以为自己快要忘了。

直到有一夜。

她忽然在梦里梦见了他。

那个人好像就伏在她耳旁,那么亲昵无间地说着话。

云摇听不清,在梦里流着眼泪拼命想将他拉住,哪怕只是一段衣襟也好。

可她握不住,他如幻影泡沫,在她指间穿过。

她只能含泪问他“你在哪儿”。

“我就在你身边。”他低声俯近,像要将她拢入怀中,却只是触不可及的虚影,“我会作雨,作风,作春晞、夏华、秋霜、冬雪,与这三界一同,陪师尊至万古。”

“……”

云摇在梦中泣不成声,醒来时同样是满面泪涟。

天悬峰自那日开始封山。

是真正的“封”,冰封——

整座天悬峰从山中洞府开始,无尽冰寒向外蔓延,满山的草木也都犹如被凝固在生死之间的形态,被一层冰覆住了,满山都挂着冰棱,而又苍翠茂盛,栩栩如生。

云摇的洞府更是无人能近,连渡劫境的慕九天都无法靠近那可怖的不似凡物的冰寒气半分。

百日之后。

洞府解封,面色苍白孱弱得前所未有的云摇走了出来,只是这一次,她眼底像灼着和身上红衣一样的焰火。

同一日,梵天古寺的红尘佛子领着一位其貌不扬的大和尚,来到了乾门内。

“……他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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