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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顾影用舌尖慢吞吞含住一口,却见嘉宁扬起脖子,一杯接一杯,连续不停饮下了大半瓶酒。

顾影大惊失色按住她,“酒不是这么喝的……”

“为什么不行,举杯消愁啊。”嘉宁横眼。

她面无表情的时候,眼神实在是像极了她哥哥。

“今天你生日,能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

“我刚刚签署了自己的遗嘱,在十八岁生日当天。你说,我开不开心?”

嘉宁面无表情,仿佛今晚宴会上的笑声、快乐、祝福……都是虚假的。

顾影表情凝重地张了张唇,“你……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天……”

她看起来快要哭了,嘉宁逗到了人,那幅沉重的表情简直装不到三分钟,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起来。

“好啦,我不是快死了。成年后第一时间签遗嘱是我们家的惯例,这样,即便发生意外,也不会影响股市。除了遗嘱,还要签几本字典那么厚的文件,都是类似的防患于未然,有为我第一段婚姻准备的婚前协议婚中协议婚后协议,为我的下一代准备的信托、股权、基金、现金、不动产……”

她自言自语,“其实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代,我哥那份签了十四年都没用上,真是白费心机。”

顾影:“……”

她已经听晕了,没有概念,好茫然,“那你今天岂不是得到了好多钱。”

嘉宁轻描淡写,“跟我爸爸妈妈哥哥的比不算什么。不过不出意外的话,明年forbes榜上的香港女首富要换人了。”

顾影是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跟有“首富”title的人一起喝酒,此时嘉宁在她眼里简直是一尊金光闪闪的女财神,十分丝滑地双手合十拜拜,“……宁宁总,您将来要是有兴趣垂询医药板块吗,可以fund一下我们吗?我们专门造疫苗,造福人类功在千秋,为你积德的……”

“fund算什么。”嘉宁诚恳地握住她的手,“我的钱分你一半都可以啊。”

“啊?”顾影发懵了,“这、这……不行的吧。”

“怎么不行。”资本家的女儿说起醉话来也是有板有眼的,“共享财富的法律途径有很多啊……比如婚姻。我们先找一个lesria合法国家,然后投资移民入籍,花个小钱的事,最后领证结婚。只要三步,是不是很简单?”

顾影目瞪口呆地卡在了第一步。

“……我不是les。”

“我也不是。”

“你家里人听到这个计划会来追杀我。”

嘉宁嘁一声,“给了你,好过被不安好心的人打主意!”

“你们家的东西,哪有人敢觊觎啦。”

“怎么没有呢,人家今天都大摇大摆出现在我的生日宴上了。”嘉宁冷笑,“你记不记得那个穿白色arani套装的女人?”

没有人会不记得,只因那个女人的出场实在很高调。

她来去匆匆,只在宴会上短暂露了一面。惊人的是,她为嘉宁送上了一颗半人高的宝石树。

真真正正,用上好宝石和珠子缀成花叶与茎枝,流光溢彩。且不论艺术价值的附加,单是材料就是天文数字。

在场宾客无一不是见过世面的人,都难免惊叹,举起手机照相。

那个女人走后许久,都还有人在打听、猜测她的身份。但她太面生,没人说得出确切。

在顾影面前,嘉宁轻描淡写揭晓了谜底。

“她长得像我爸爸,也许有人已经猜出来了,她是我爸爸的私生女。”

顾影轻吸了口气,“可她看起来三十岁往上了?比你大那么多……”

嘉宁扯了扯嘴角,“你想不想听故事?一些陈年旧帐,不比tvb八点档更有意思,但都是真实的。”

沈夫人怀孕不到八个月时,沈振膺的初恋女友带着女儿出现在深水湾大宅。那个女孩十六岁了,比沈时晔还要大两岁——所以那是婚前的事。那个女人得了不治之症,求沈夫人宽宏大量,接纳这个孩子。

沈夫人被刺激得早产了,此后好几年都缠绵病榻,生下的嘉宁也先天不足。

因为这样,私生女最后还是没能进沈家的门,而是养在了外面。

“妈妈从未对我和哥哥提起那时候的痛苦,但我只要想想当时的情形,就会浑身发抖——一边妈妈被推进手术室急救,另一边,爸爸对着被他的另一个女儿愧疚。那之后爸爸妈妈分居,我还小,长辈们说悄悄话不会避着我,却想不到我全都明白,我全都听得懂!

我知道父母的结合是一场冰冷的联姻,知道哥哥的诞生只是因为两个港澳豪门需要一个血脉相系的后代。我甚至知道,我的出生也是有计划的,他们需要第二个孩子来挽救婚姻,可惜,我的出生没有改变任何事,反而困住了妈妈。”

十八年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嘉宁说到口干,重新开了瓶酒润喉,“那个‘姐姐’,我从未见过她,今天是第一次。但她三十岁时就做到了花旗银行的高管,我想不听说也难。”她自嘲地笑笑,“比起一个多病的女儿,爸爸的确更需要一个精明能干的孩子,我都明白。”

“可她比你大那么多,你到了她的年纪,一定会更出色。”顾影是个好听众,不出声,只在要她钻牛角尖的时候,稳稳托住情绪。

“本来我也这样想,直到最近我知道,她的独生女竟然和我读同一个学校。今年八月份,我生病错过的入学典礼,爸爸从香港过来陪她们参加了。”嘉宁被辛辣的酒液呛住喉咙,一边咳嗽,一边笑出眼泪,“所以再出色又有什么用呢?像哥哥,这个继承人,他做到无可指摘无人比肩,但爸爸从来只和他谈公事,没问过他一句累不累、有什么难处。”

顾影的心不受控地轻轻一拧,“你也知道体谅沈先生,上次怎么还要跟他吵架。”

“因为他不讲道理!”嘉宁哼一声,“我的小外甥女呢,处处都要和我作对。我做学校的乐团首席,她宁愿做替补也要挤进来。我学舞蹈,她也学,一定要和我同一个老师。我恶心极了,可是哥哥什么都不许我做!”

顾影客观公正地说,“沈先生有他的道理,能够彻底无视一个人恰恰是内心强大的体现。她本来没有资格做你的对手,你若是做了什么,反而是在抬举她。”

“讨厌,你站在谁那边的,怎么替他说话!”嘉宁来捂她的嘴,一瞬间又从半熟大人变成了不讲道理的小女孩。

顾影立刻和她同仇敌忾,“我错了,你哥哥真是混蛋,竟然惹你哭。”

嘉宁点头,“他独裁专断。”

“他强人所难。”

嘉宁继续点头,举起细长的酒杯“叮”一声和她干杯“他是控制狂。”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连连碰杯,喝空了三支酒,渐渐萎顿到桌面上。

“他……他薄情寡性,玩弄女孩子的心。”顾影咬着舌尖说。

嘉宁已然醉得很深,有些狐疑地抬起脸,“是吗?”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了!”

“那……那我要跟妈妈告状。”

嘉宁一只手伸到晚宴包里翻找手机,还没找到,人已经晕了,头一歪,枕到臂弯里睡了过去,眼睫阴影低垂,呼吸绵长。

空气安静下来,只有花房外的花丛被风吹动,发出的簌簌响声。顾影撑着额头,也渐渐地眼皮沉重。

一阵沉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推开花房的玻璃门走进来。

外面的风一瞬间吹及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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