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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雪中春信

 

“驾--”

尹南风站在绣坊门前,浓厚的雪粒子自沓然而至的马蹄子下飞溅,浸了一室霜寒。

稀稀落落的街道上,一辆马车款款自长街尽头驶来,毂辘辘地滚过石版街道,与朴素静谧的小镇显然格格不入。

「有马车……从外地来的?」

「什麽人还能经过咱们这儿?看这阵仗,倒也不寻常呐。」

「你懂什麽?就你这几百年没出过镇上的人,能知道什麽叫寻常嘛。我看啊,怕是来路不明啊……」

街道两旁,村民们没见过世面,对於难得贸然出现在小镇的外客,正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

尹南风听着身边传来的议论,没有开口,迳自低着头挑捡要用的丝线。她向来如此,对什麽都是淡淡的,彷佛没有什麽能彻底牵动她的心绪,身上素白衣裙不加缀饰,以一根素玉簪子随意挽就的墨发披在身後,修长如玉的手指在架上的丝线上漫不经心地划过。

她垂着眼,衣间落雪,飞拂的发带擦过白皙的面颊、细长的脖颈,只在风掠过窗口的那一瞬间,尹南风抬眼,恰巧看见了那辆马车--

风吹飞雪,卷起车帘一角,与马车错身而过的那个瞬间,她瞧见了车中人的侧脸。

「姑娘?今日要用的丝线可选好了呢?」身旁,一道人声打断了短暂的臆想。

尹南风回过头来,轻笑:「都选好了,谢谢娘子。」

她轻g唇角,将臂上竹篮子里的丝线递给了徐娘子,算了银钱,一举一动客气从容,温婉有礼。

从头到尾,尹南风皆不曾再回头。

车轮驶过的蛩音渐远,鸿泥踏雪,融雪後的泥泞染了看似不凡的车马。

出门在外,红尘多磨,正因她明知此理,故而从未回头,不愿涉足。

针线穿过白绢,银针在指尖的触感依旧冰凉。

尹南风凝神专注,指尖自绢上轻摩而过,而一朵洁白的荼靡於绢上盈然绽放,栩栩如生。

她指尖微顿,看了半晌,眼中露出些许满意之se,这才执起银剪,正yu剪断残存的线尾。

就在这时,檐角下的风铃发出细碎的声响,尹南风目光微闪,动作一顿,掀起窗帘一角,循声望去。

声音是从院子里传来的,只见一道人影伫立院中,长身玉立,束袖锦袍,单一道背影,便已足够清雅风流。

「请问有人吗?」

尹南风没有出声回应,仅是淡淡地倚在窗台下,隔着薄薄的窗纸,好奇地打量。

柳溪镇地处偏远,远离尘嚣,多年不曾有过外客,她一介nv子,孤身独处,难免多存几分心眼。

那男子却也守礼,入了她的院子,便只待在一处,半分不肯越近,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午间细雪初晴,时镜背对着房门,立在院中等候,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身後有细微的脚步声缓缓近来,於五步远处停下。

「公子来我这绣坊,不知有何贵g?」

她调子懒而慢,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媚,却因不刻意,而显得无端诱人。

时镜闻声回头,看见了檐下含笑而立的尹南风。

眼前nv子臂挽轻帛,素白衣裙随风飘动,长立於雪上,身型纤纤,她站在那里,越发显得娇弱可怜。

在她身上,彷佛永远只有一种se彩,让她整个人与满目冰雪融为一t,惟有唇边一抹浅笑,捎来几分暖意。

而与此同时,尹南风也总算看清了眼前的男子,唇边一抹得t温婉的笑,在看清了他的面容後,顿时凝滞。

时镜缓声,朝她微微点了头,方道:「在下时镜,无奈途中遇上大雪,大雪封山,不慎误入此地,叨扰了。」

尹南风垂眸,时镜踩在泥泞雪间,白雪照影,他一身清洁,竟b雪更白。

目光微动,停顿了一瞬後,她缓缓抬手,朝他屈膝行了一礼。

「相逢便是有缘,若公子不嫌弃,可进屋来喝杯热茶。」

茶烟氤氲。

白烟袅袅升腾,nv子执起炉上茶壶,纤纤素手轻扶壶盖,将碧绿茶菁撒入壶中,顿时晕开一室茶香。

时镜负手而立,於房内缓缓踱过一圈,这才回过身来,问道:「方才在外头听镇长说,姑娘也是外乡人?」

尹南风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缓缓答道:「妾确非本地人士,前些年家中遭逢巨变,走的走,散的散,因缘际会,在外辗转多年,这才有缘来到此处定居。」

时镜看向房内四周,「我观姑娘房中多有绣品,这绣坊倒也经营得颇具规模。」

「不过是谋生之计罢了。哪里能同公子说的这般好?妾蒲柳之姿,唯有这nv工绣技尚能拿得出手,赖以生存而已。」

案上,新茶初沸。

一双纤纤素手端起炉上的茶壶,轻扶壶盖,沿茶盘边沿轻轻一抹,去掉瓯底的水滴,再将浅碧se的新茶注入杯中。

尹南风做这一系列的动作时,姿态优雅从容,堪b画中仙。

时镜凝望着她,不动。

「姑娘的手很稳。」

那茶壶装满茶水,她看着纤弱,寻常nv子需以双手同扶方能稳住,她却不用。

「公子忘了,妾平日裁缝绣线,最忌晃手,想来是习惯了。」

她答的自然,神情亦从容不迫。

时镜淡淡一笑,「是麽。」

茶香满室,尹南风抬袖,将泡好的茶推至他面前,碧绿茶汤上浮着袅袅白烟,宛如无形的帘幕,人在其中,看不真切。

窗外,冬雪已弥。

她称着腮,一双水润的眼眸隔着烟雾看向他,「不过,公子若要去往芜城,想来待明日雪融了,便能动身了吧。」

「姑娘怎知我要去芜城?」

「公子身上的衣服,质地细致,遇水无损,加之针脚细腻,想来缝制此衣的绣娘技艺jg湛,能有这样的手法与材质,想必出身不凡。」

时镜听她一番推敲,眸光闪烁,手指沿着杯缘轻划,没有说对还是错,只是顺着话题道:「不瞒姑娘,我此番行商确有要事在身,yu去见一位重要之人,只是眼下突然想到有个不情之情,不知姑娘能否相助?」

「什麽?」

「此番前去拜访,尚缺了件称手的礼物,正巧碰上了姑娘,我见姑娘心灵手巧,便想着不知能否劳烦姑娘替我缝制一幅屏风?」

对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提出这样的要求,显然有些唐突。

但到底不是太难的要求,尹南风想了想,「这倒无妨。只是不知公子想要什麽样的?」

「鹤吧。」时镜端起茶杯,凑近唇边细细嗅闻,啜饮了一口,还不忘观察着她眼波间细微的神se变化,「传闻,鹤乃天上瑞鸟,其鸣意指贤者清音,是故古有宣王以此招隐纳贤,从前的鹤鸣书院便是藉此,以鹤鸣九皐作为期许命名。若能以此,辅以江城苏氏的浮绣,想必很是相配吧。」

他盯着她。

他说话时语气寻常,仿若闲话家常,可若是他所想的那个人,在听完这番话後,定然不可能毫无破绽。

果然,尽管她极力掩饰,可那双水润漆黑的眼眸却一瞬浮上一层水气,面se微变,茶杯中的热水烫到指尖,以尖锐的疼痛促使她不忘清醒。

她不动声se,「公子所言,妾孤陋寡闻,怕是……有负公子所托。」

「是不敢,还是……不愿?」

寒风自窗外泄了进来,吹散烟雾,露出时镜微垂的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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