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你们。”
贺连衣听得头皮发麻:“我也?不懂。”
这就好比,她和学校的一个老师总是不对付,但?是两人必须坐在一桌吃饭,还必须相?互敬酒,她都没有办法想?象有多?虚伪。
可她脱口而出的话,便有失身份,见钟流萤一脸惊讶看着她,她连忙咳嗽一声:“我小时候也?不懂,但?随着年?龄渐长,经历的事?多?了,自然而然就懂了,流萤,仙门的人,不是村里?的农夫,他?们可以指着对方?大骂,或者打一架。”
钟流萤:“我们为什么不打一架,明明在魔域的时候,刚刚打过一架。”
贺连衣:“事?物永远都在变化,仇敌不可能永远是仇敌,朋友也?不一定一直是朋友。有的事?情,也?无?法拿到明面上来讲。倘若只?顾着打架,那?仙门簪花大会还开?不开?,仙门的颜面还要不要,近百年?来,仙门一个飞升的人都没有,就顾着内斗,魔族的复兴又蠢蠢欲动,有些事?情,不是打一架就能解决的。”
钟流萤大体听明白了,她点点头:“我知?道了,师尊,朋友有一天也?会变成敌人,就跟你和玉玲珑,你们三百年?前还是朋友,可是,你们因为一些事?情,成为敌人,到现在又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又要和她做朋友!是这样吗?”
贺连衣听到她忽然停顿的__和她做,差点没把肺咳出来:“流萤,你总结的很好,只?是。”
流萤眨眨眼:“怎么?”
“下次不要在奇怪的地方?断句,”她默然道。
此时夜已深凉,月亮高高悬在房檐上。
微风吹拂着荷叶摇摆,落在地上的影子像一条温柔的鳐鱼在游动。
忽地一下,那?荷叶边边闪过一道虚晃的黑影,影子展开?长裙,竟和荷叶有几分相?似,只?是它飘得异常快,很快从翘角屋檐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衣顿时呼吸一滞,是谁,功法如此高妙,竟连脚步声都没有。
此刻的钟流萤还沉浸在春花秋月中,她双手掬在身前,拢着耳发:“师尊,你看,今晚的月色真美。”
头顶的月亮又大又圆,能不美吗?连衣被那?黑衣人勾得心里?痒痒,顿时对着眼前发痴的小徒弟:“流萤,为师忘记了拿锦囊,你去?无?情殿帮为师取来。”
流萤眸光闪着珠光:“现在吗?”
她点点头:“速速过去?。”
流萤微微泄气:“哦,好吧。”
她顿时御剑飞行,很快,化作?一个小绿点,消失在视野。
连衣紧了紧手里?折扇,朝着飞檐翘角屋顶一看,却早已不见了黑衣人。
她用折扇缓缓敲打着掌心,大叹一声:“累死了累死了,我要困一觉。”
说罢,只?跳上亭台的座椅,背靠在围栏上,双手抱臂,微微合眼。就像是睡过去?了一般。
当视线受阻扰的时候,听力就会愈发集中。此时此刻,她忽然想?起?玉玲珑,那?个时候,她虽看不清,但?是她在山谷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玉玲珑察觉。
就好比现在。
在幽静的黑夜,除了几声虫鸣蛙叫,还有房檐上,微风吹起?,裙摆拂过青色砖瓦的悉数声响。
太妙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功力在渡劫期如此厉害。
仿若能精准看清对方?的眼前的姿态,那?人一定高高站在屋顶,俯瞰着整个在水一方?阁。
对方?半天没有动静,她也?没有动静。
过了不知?多?久,只?听荷塘对岸传出来几道脚步声,紧接着一女子柔柔地哭诉着:“我明明过得很苦,如今又脱不开?身,现在你也?对我不闻不问?了吗?”
这声音好生熟悉,连衣默然睁开?眼,转头看去?,荷叶超出池塘的部分有两米多?高,缝隙之间,依稀能看见一道浅绿色身影靠在栏杆上。
她面对着是一个圆柱,柱子刚好挡住了和她说话的人。
尽管她哭哭啼啼,对面确实半天没有声响。
女子见人不回答,伸手去?拉角落的人,正巧抓到一只?衣角,却被那?人狠狠甩开?。
“呜呜呜,呜呜呜。”
女子举着帕子擦了擦泪:“清衡,不要这么对我。”
贺连衣顿时当头一棒,清衡掌门?那?她对面的是她收着呼吸,朝旁侧挪了挪,借着月色,恰巧看见那?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金石掌门那?如花似玉的小老婆,如烟。
这算怎么回事??
清衡往前走了两步,肃冷的容颜在月色下显现,她的声线低低的:“说什么都晚了,你也?已经怀上他?的孩子,如烟,我们不应该再见面了,以后也?请你好好跟着金石。”
说着,清衡一甩长袖,从荷塘的另一边走来。
眼看那?方?向是朝着自己过来的,贺连衣左顾右盼,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忙往后退,忽然之间想?起?什么?咦,黑衣人呢。
蓦然回首,只?见一道墨色身影一跃而起?,身轻如燕,从窗口跳进了某个房间。
连衣忙起?身跟上去?,轻脚轻手拂过雕花木门,而后轻轻推开?,转身忙关了门。
此刻,背后噌地一声响,一把冰凉之物抵在她的后颈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