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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意识到这些事情之后,时烨竟然逐渐恢復了冷静。
只是他脸上的表情仍旧如同死潭一般,寻不见丝毫生气,他扯了下嘴角,倏地哧笑一声:“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不阻止你踏上黄泉路了,一路走好,我们来生也不必再见。”
说罢,他呵道:“何玉!”
侯在拱门外头的何玉连滚带爬地进来了:“太、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时烨眼神冰冷地看着皇上:“照顾好皇帝,今后若非重大变故,那些打打闹闹的小事也不必来烦我了。”
何玉哪里听不出来时烨的言外之意?方才他就站在拱门外头,将里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也不知太子殿下当真狠下心来不管皇上还是只在说些气话,不过这些事并不是他一个奴才能过问的。
“是。”何玉战战兢兢,忙不迭应下,“奴才遵命。”
时烨瞥了眼何玉,冷哼一声,转身便要拂袖而去。
就在这时,皇上虚弱地出声:“太子。”
尽管时烨气得额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却还是身形一晃,顿住了脚步,可他没有转身,他背对着龙床和皇上,暗自攥紧袖间的拳头。
旁边的何玉弓着腰,大气不敢喘一下。
等待片刻,皇上才断断续续地开口:“朕时日不多了,想必你也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到时,你让容妃来陪着朕吧,酒泉路上,若有容妃作伴,朕也不会太过孤独。”
时烨良久没有动静。
他的脸沉浸在光的阴影之中,几乎与昏暗的色泽融为一体。
只有凑近了,才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压製着某种情绪。
“太子?”
皇上的声音宛若唤回了时烨,他张了张薄唇:“我知道了。”
随即,他大步离开了殿内。
听着太子殿下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卡在何玉嗓子眼里的那口气才缓慢咽了下去,他慢慢抬起头,才发现方才贴在地上的额头已经浸出了一层汗水,汗水打湿了地面。
何玉抹了抹额头,赶紧上前去瞧皇上:“皇上,你怎么能那样说呢?你可是天子、是九五之尊,你一定会好起来……”
“何玉。”
何玉的声音戛然而止,顿了顿,才轻喊:“皇上?”
皇上闭着眼,疲惫之态溢于言表,自打生病以来,他从未看上去如此虚弱过,仿佛方才说话不过也是强撑着一口气,他歇息了一会儿,才道:“去把林哲喊来。”
何玉低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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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公公在皇上的寝殿外探头探脑,忧心忡忡等待了许久,才瞧见一道消瘦的身影走出来。
他愣了下,才认出那人是太子殿下。
即便过去这么多个时日,他依然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太子殿下。
没几个人知道,那日太子殿下从雪京山上拿了灵石回来时,几乎快丢了性命。
直至现在,朱公公还是不太愿意回想那几日的情景——他记得他无时无刻不在太子殿下床前伺候着,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好几次差点没了呼吸。
太子殿下的手臂上割了许多条极深的伤口。
若是从前,以太子殿下的体质来说,那些伤口早就痊愈如初,可是这次,那些伤口不仅没有痊愈,而且看起来如此血淋淋,仿佛要流尽太子殿下全身的血液。
起初朱公公还以为那些伤口是太子殿下在拿取灵石时被花家人所伤,后来问了左枝,才知晓是为了救温公子的一双腿。
为了温公子的一双腿,却险些要了太子殿下的性命。
想到这些,朱公公的脸色免不得有些凝重,他一直知道温公子在太子殿下心里是有些特殊的,但他从未想到会特殊到如此地步,竟然让太子殿下心甘情愿牺牲如此之多……
起初,他以为这些变化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现在,他突然不知这些变化是好是坏了。
朱公公敛了敛神,忙不撑着伞迎上前:“太子殿下。”
时烨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比这层朦胧雨雾更为冰冷,他薄唇动了动:“回宫。”
朱公公道:“是。”
雨下得不大,朱公公把伞都偏向了时烨那边,回到东宫寝殿时,时烨只有衣摆微湿,而朱公公全身上下都淋透了。
朱公公不敢多言,赶紧把湿漉漉的伞塞给侯在寝殿外的小太监,随即小心翼翼地跟在时烨后头。
时烨沐浴完,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沉默地坐在椅榻上,身上的雪衣衬托得他的皮肤愈发白皙,可惜他眉眼冷冽,眼底仿佛泛着一层淡淡的冷光,令人不由自主地不敢靠近。
朱公公也换了身衣裳,弓着腰站在边上,悄悄抬眼看向时烨。
不得不承认,尽管太子殿下如此消瘦,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原先毁了半张脸都能叫人看晃眼,如今恢復容貌,只怕十个瑄王都比不上了。
那些人都说瑄王是大封国第一美男,真该让他们看看如今的太子殿下。
朱公公正想得入神,倏地听见时烨唤了他一声。
朱公公赶紧上前:“太子殿下。”
时烨垂着眼,鸦羽般的长睫在他眼下落出小片淡淡的阴影,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他把攥在手里的灵石扔在面前的案台上。
“花家人把这玩意儿当成传家宝一样地看着,本宫千辛万苦地替他拿了来,他却弃之如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