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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烨注意到温池的变化,眼底的凉意散去了一些,启唇问道:“错在哪儿?”
温池像极了做错事后被班主任罚站的小学生,他的指尖在袖摆上搅来搅去,嗫嚅道:“我不该在意识不清的时候直呼太子殿下的名讳。”
为了给自己洗白,温池特意强调了“意识不清”四个字,说完,他还觉得不够,赶紧义正言辞地补充了一句,“虽说不知者无罪,我也是在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情况才犯了那样的错误,但是话从我嘴里说出,我理所应当为自己的过错负责。”
时烨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温池。
温池缩了缩脖子,总有种被时烨看穿的感觉。
“不错,看来你离开本宫后,愈发伶牙俐齿了。”时烨道,“还有呢?”
温池懵了。
时烨问:“还错在哪儿了?”
温池愣愣看着时烨说话时的薄唇一张一合,他们隔得这么近,他能看见时烨浓密的睫毛犹如蝶翼,他能嗅到时烨身上的淡香犹如一根羽毛从他心头拂过,他的目光定格在时烨的薄唇上,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不该有口臭。”
时烨:“……”
这话说完,时烨脸上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嫌弃,他迅速站直身体,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还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左枝。”
守在门外的左枝推门而入:“太子殿下。”
“备衣备水。”
“是。”
时烨没再看温池一眼,甩了甩衣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只剩下温池尴尬地站在原地,扭头对上左枝的目光,他笑了笑说:“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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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温池收拾完又用好早膳,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他随着左枝下楼,走出庭院,只见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上了马车,才发现时烨一直坐在里面等待。
温池轻手轻脚地在时烨对面坐下,感受到马车的前行后,他连忙看向对面已经在闭目小憩的时烨:“太子殿下,我们这是去哪儿?”
时烨闭眼道:“收拾烂摊子。”
温池哦了一声。
安静之中,他的目光在时烨的腿上徘徊了几圈,终究没忍住开口:“太子殿下,你不坐轮椅吗?”
时烨道:“没带来。”
温池皱起眉,犹豫着说:“可是等会儿你就这样出去的话,岂不是会被那些人知道你双腿已经好了?”
时烨缓缓睁眼,他的眼睛生得极为漂亮,眼窝稍宽,眼尾上挑,眼底一片清冷,好似这世间的任何事都不会使其染上丝毫情绪的色彩。
可惜那些可怖的烧痕依然爬满了他的半张脸……
倘若时烨没有经历五六年前的那场火灾,恐怕这天下第一美男的称号早就没时锦什么事了。
温池情不自禁地感到惋惜,就在这时,他听见时烨开口:“你希望本宫一直坐在那上面?”
温池被这句话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我只是觉得无论太子殿下怎么做都必定有太子殿下的理由,太子殿下隐瞒了这么久,突然被那些人知道真相,岂不是意味着前功尽弃了。”
说话间,温池已经脑补了一出宫斗大戏,失去母亲支持的孤独太子面对受宠的容妃和人气极高的四皇子,不得不伪装残疾来博取皇上的同情。
哪知道这么一伪装就是五六年,纵使他无数次想要站起来,也不得不压製住内心的衝动,继续扮演残疾又病弱的太子……
不对。
这个狗太子一手捏死一个女人,哪里病弱了?
那就是继续扮演残疾又强壮的太子。
温池想到一半,顿时被自个儿想出来的“强壮”二字逗乐了,好在他及时忍住了,只是不断抽搐的嘴角让他忍得有些辛苦。
时烨神情冷淡地看着温池变来变去的表情,说道:“仔细想来,本宫并没有一定要坐在那上面的理由。”
闻言,温池面露疑惑:“那为何太子殿下要……”
时烨云淡风轻地抛出一句话:“懒得走路。”
温池:“……”
这个狗太子不仅狗,连思想都如此与众不同。
好吧,他承认他就是羡慕嫉妒恨……
想到这里,温池心里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他好恨。
他恨他没有穿到时烨身上,或者穿到时锦身上,再不然穿到皇上身上也可。
到达目的地后,时烨果然没有坐轮椅的打算,起身便迈着两条大长腿下了马车。
温池赶紧跟在后面。
这次温池脑袋上没有被罩着头套,他才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应该在晋州郊区,周围尤其荒凉,甚至能看见不远处贫民搭建的棚子以及乱七八糟的农田。
相比较下来,只有眼前这个宅子看上去稍微好一些。
不过这个宅子应该是绑匪们临时抢来的,不仅院落里晾有很多女人和孩子的衣服,而且地上还有很多鸡鸭的粪便没有处理。
难怪之前温池嗅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
当然,现在这股味道依然不好闻,许是放置了太久,就像是有毒气体一样刺激着温池的感官世界,连左枝也在踏进来时轻微地皱了皱眉。
唯有时烨喜怒不形于色,眼底没有一点波澜,径直往前走。
温池跟在时烨身后,隐约间嗅到时烨发间残留的香气,顿时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悄悄咪咪地往前凑了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