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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到时蝗灾没治成,百姓们已经饿死了一堆又一堆。
哪怕由国家来发放粮食,也不可能在未来几年到几十年里养活这么多人。
他们还是得想出一个短时间内能有效控制住蝗虫的法子才行,至少先保证百姓们的温饱。
温池和时锦随着周知府一起看了好几块农田,时间在他们的讨论中不知不觉地流逝了。
转眼到了傍晚。
夕阳西下,艳丽的火烧云犹如漂亮的花纹,布满了半边天空。
“瑄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赶明儿再来看。”周知府对时锦说,“这里不同于京城,入了夜就不太安全。”
时锦想起一路过来看到的景象,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也好。”
准备离开时,温池忽然发现之前跟随他们的花子藏不见了踪影。
他赶紧询问了周知府,才从周知府的随从那里得知花子藏在百姓们居住的棚子那里替一个小女孩看病。
花子藏在外游历多年,不仅精通医术,还了解许多民间才会流传的疑难杂症,他被林将军邀请来晋州倒不是为治理蝗灾出力,而且听说晋州百姓们被疾病困扰,才决定过来看一下。
一行人还未走到那些棚子前,便远远的听见了一阵喧闹声。
似乎是有人发生了衝突。
林将军和时锦对视了一眼,时锦点了点头,林将军便会意地领着身后的侍卫大步流星往前走去,他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摸到了刀鞘上。
温池和时锦紧随其后。
走近后,便看见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已被林将军和侍卫们驱散开,中间是脸色难看的花子藏以及躲在他背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妇女,花子藏怀里还抱着一个同样哭哭啼啼的小女孩。
花子藏拿出手帕替小女孩擦拭眼泪,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小女孩。
而护在花子藏前面的林将军眼神凶恶,将腰间的长刀抽出了大半,他恶狠狠地踩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肩头,厉声道:“你再敢动一下,可别怪我一大刀不长眼了。”
中年男人被林将军吓得发抖,连声求饶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大人饶命啊!”
“林将军。”时锦皱着眉头,走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
林将军不屑地嗤笑一声,瞥了眼快被吓尿的中年男人,嘲讽道:“这个人打算把他的小女儿卖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做填房,他之前已经卖了三个女儿了,他这个小女儿才八岁。”
闻言,时锦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结:“晋州竟有这种事发生……”
话音落下,他将阴沉的目光投向身后的周知府。
周知府感觉自个儿的双腿在发软发颤,他好不容易站直身子,连声说道:“是我管理不当,还望瑄王责罚。”
说罢,周知府赶紧喊来侍卫把那个中年男人抓了起来。
中年男人拚命求饶,后来被侍卫粗暴地踹了几脚,发出杀猪一般的哀嚎声。
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大家的心情比来之前更加沉重,以至于在回程的马车上,几乎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回到周方的府上,时锦让他们先各自回去换衣休息,等到时锦的随从来通知用晚膳时,他们才又聚集起来。
不过这次温池隻瞧见了时锦和林将军以及花子藏三个人,倒是没瞧见跟了他们一个下午的周知府。
用膳时,时锦又提起了蝗灾事宜。
“这里的情况太严峻了,我得向父皇申请援助。”时锦沉声道,“倘若没有京城做后盾的话,晋州发生叛乱是迟早的事,谁也不知道饥饿中的百姓会做出什么事来。”
其他人自然是支持时锦的决定。
一顿饭吃完,便要散伙了。
时锦不忘叮嘱他们:“周知府特意告诉我说如今的晋州不比从前,一些人勾结起来占地为王,肆意抢夺官府发放给百姓们的物资,在他们眼里,从京城来的我们不仅没有任何威慑力,还极有可能是待宰的羔羊,小心一点总归是好的,切记不要单独行动。”
说完,他直勾勾地看向温池:“尤其是你,温公子,不管你在哪里都要带上侍卫,若是出了意外,我没法向皇兄交代。”
突然被cue的温池尴尬地点了点头。
刚点完头,他就察觉到了一道奇怪的目光。
温池下意识扭头看去,正好对上来不及收回目光的花子藏。
花子藏的表情中有显而易见的慌乱,他像极了在课堂上被班主任抓住走神的小学生,既想挪开目光又似乎觉得这么做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就这么挣扎了几下。
直到后面,他那张白净光洁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温池疑惑地摸了摸鼻子:“花公子?”
哪知道他的声音仿佛按下了花子藏身体上的某个开关似的,只见花子藏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十分僵硬地迈开步子朝外面走去。
温池:“……”
他又扭头看向林将军,却见林将军也是一脸莫名其妙,还对他耸了耸肩膀。
不过花子藏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站在外面的空地上等他们。
如今立了夏,即便是夜里的风也变得燥热起来。
花子藏宛若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呆呆地站在空地上,仰头看着天边的明月。
温池和林将军走出来便看见了这么一幅画面,两个人皆是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