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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别在这里哭了,天气冷,回去吧。”

 

访谈节目已经接近尾声,主持人侧坐在林木对面,微微扶了一下藏在大波浪卷发里的耳麦,笑着抬手示意自己身后的led屏,说:“那么在节目的最后,还是我们观众最喜爱的环节——有问必答!”

这个节目是国内热度很高的国民老节目,在访谈结束的最后半小时,节目组会在实时评论和短信提问中随机选取一些问题请嘉宾回答。这个环节叫做有问必答,很适合做一些洗白的危机公关。

但林木只是个路人缘尚好的演员,他没有绯闻,除了进组之外几乎不上综艺营业,因此也不会有什么过激的问题。

“您对于另一半有什么要求呢,或者有没有明确的择偶范围?”镜头前的主持人问林木,笑着打趣:“接下去会有谈恋爱的打算吗?”

林木笑意不变,温和地回答:“其实没有什么具体的要求,也不存在什么择偶范围,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他是什么样,大概我的要求也会是什么样的。”

这是访谈的最后一个问题,摄影机关闭,节目制作人和导演上来握手,林木一一道谢。摄影棚里气氛松懈下来,林木收拾好东西,请化妆师帮自己卸妆。

林木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好说话,人前人后都一个样,对上对下脾气都好,因此工作人员哪怕是为他加班做事都很少有怨言,更何况林木确实大方,补贴和慰问品是随到随给,加班一天换三天调休,工资也是三倍往上。

化妆师的动作太温柔,林木闭着眼,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他以一个别扭的姿势熟睡着,连经纪人纵青进来都没察觉。

化妆师做完最后一步,正要把林木叫醒,就被纵青拦住了:“让他睡会儿吧,这几天都在赶通告,没休息好。”

话音刚落,林木就醒了,他揉揉眉心,站起来先给化妆师道谢,把人送出去了,又对着纵青点头:“纵哥,结束了?”

“那不然呢!你还想工作?身体不要了?”纵青颇有些无奈:“你拿命在拼什么?这几年你又不缺钱了,就该好好休息,给你放两个月假,我手里有个很不错的剧本,正好导演在找主演……”

“我看上个广告。”林木说:“能不能麻烦纵哥帮我联系一下?”

纵青问了一嘴:“什么广告?”

林木有点不好意思:“褚氏的那个珠宝……我知道有点难,麻烦您帮我问问,钱少一点我也可以拍,或者不给我钱也可以。”

“褚氏是你上辈子的债主?!”纵青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教训他:“你老实告诉我,你跟褚家是什么关系?你倒贴钱这么多次,人家老总怕是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这又是何必呢?咱们这几年眼看是越来越好,你也不用去巴结这些权贵,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不行吗?”

林木却只说:“真的要拜托纵哥,我实在是很想要这个广告……”

纵青带了他好几年,看着他从一个走投无路的贫困生变成如今炽手可热的明星,于公于私都对他有所偏心,只能叹口气,“你今年都二十五了,就算咱们攀上了褚氏,你也跟不了几年,你怎么就不撞南墙不回头呢?”

“不是我说你,你后面好几个本子,都是我给你精挑细选的好角色,要是跟这个广告撞了你怎么办?”纵青忍不住抱怨:“最后一次,我是说最后一次!这次之后,你最好安安心心过踏实日子!”

林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双手合十,弯着唇角谢谢他:“真的谢谢纵青哥,这几年要是没有你我也走不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哥了,年底你和嫂子结婚,有看上的房子车子都尽管跟我说……”

纵青瞪他一眼,认命地翻出手机,想着要从哪里问问消息。

纵青的问题林木根本回答不上来,纵青也根本不了解褚家。

外头这些人只知道褚家是权贵世家,可褚家里头到底是怎么个关系却是一概不知。如今当家做主的是褚庭,但褚庭不是个沾花惹草的,褚家旁支的次子倒是个喜欢往娱乐圈钻的,什么女星网红一概是不放过,可聪明有野心的人都知道,褚庭鞋底沾的那点泥才是叫人一辈子吃喝不愁的富贵东西。

林木入行也有七八年了,头几年行情不好的时候,还总有些王总李总来揩油,林木哪怕是被雪藏的时候也没松过口,纵青本来就看不上那些人。后来稍微有了点名气,也被那些年轻大方的权贵看上过,来者有钱有权,更难得的是长得尚可,脾气也好。纵青松了口,觉得攀上去也不错,起码能少走五年弯路,可没曾想林木还是不肯。

纵青以为林木是有骨气,心里对他佩服,什么事都愿意替他挡一挡,没曾想带他去参加了个珠宝品牌的晚宴,回来就问他褚庭是谁。

自此林木是茶饭不思,自降身价倒贴着也要上去。

偏偏这么多次了,连褚庭的面都没见到过,人大老板压根不知道他是谁。

“人家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什么都得不到……”纵青嘟囔一句,看林木坐在车上又要睡了,只好悻悻地收了声。

正值高峰期,车子堵得动弹不了,商务车四面八方贴了防窥膜,林木靠在后座上睡觉,累得手指都没力气动,却还是接连做梦。

先是梦到奶奶的葬礼,后来又梦到褚庭了。

他爸酗酒滥赌,输了钱总要回来撒气,社区的工作人员上门走访,把他带去给他奶奶,他奶奶才开始供林木上学。

奶奶乐观又心善,家里虽然贫寒,但林木总归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害怕被林军打,能安安心心看书,他成绩很快就位列前茅。

那时候林木没满十八,还在读高三。林木白天上学,晚上就去俱乐部打工还赌债,那段时间奶奶糖尿病很严重,连胰岛素都要省着用。

后来俱乐部的医生看他可怜,帮他还了剩下的债务,他终于能好好读书,保送国内最好的大学。

他赚到第一笔奖学金的时候刚好也是十八岁生日,高高兴兴打电话给奶奶的医生说有钱了,糖尿病足能做手术了,但还是没来得及。

救护车很狭小,医护人员在车上做胸外按压,安慰他不要着急。后半夜糖尿病诱发冠心病,心率急速衰竭。他那时候才知道奶奶不想耽误他学习,瞒着他病情。其实奶奶那时候已经四级坏疽,她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等林木睡着了用刀片把烂肉刮掉。

那个冬天其实很冷,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后来淅淅沥沥变成雨夹雪,再后来就是鹅毛大雪。雪落到林木身上,很快就被他的体温融化了,粘稠地附着在毛衣外头,他穿的是一件涤纶的针织毛衣,奶奶买不起羊绒的棉线,织出来的毛衣起球又不吸水,雪落在上头,很快就冻得梆硬。

林木在抢救室外面的铁板凳坐了一夜,雪化了又湿了,暖气一烤,隐隐约约有股难闻的味道。

icu的钱流水一样,没有医疗保险的奶奶在里头生死难料,医生只叫他去筹钱,说肯定要截肢,等会诊结束再决定要不要装心脏起搏器。

他缩在椅子上用手机查价格,心脏起搏器好一点的三万出头,呼吸机每天一千五,eo开机费六万,血气分析仪二百八一天,手术费保守估计十二万内,截肢后后五年内存活几率不到百分之五十。

林木用书包里的草稿本把这些数字都写下来,慢慢算要怎么去借。他的草稿纸很薄,一边是调和级数的发散证明,一边是医药费加出来的总和。林木第一次写不出正确答案。

林木还梦见自己在监护室外打电话,颤抖着手拨号码,亲戚都被他爸骗怕了,一个愿意伸手的都没有。

直到他手机没电关机,他才想起要去之前工作的俱乐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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