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
说什么葛朗台、密考伯、皮特·格里芬……那么多人名代号只会让人更加不明白不是吗?我又不是活在一百多年前的老东西,不好好说明的话,我是不明白的啊。
说吝啬鬼,就不要说葛朗台;能说成乐观主义,就不要说什么密考伯主义;如果是一个没有任何人性的究极畜生,就不要用皮特·格里芬这样的名字去侮辱他……现在还有很多人叫皮特·格里芬呢。
莴苣姑娘的童话故事里面为什么会出现一头没有名字的公牛啊?王子深爱着公主,但是公主并不爱他?
我没听说过这样的童话故事。
爸爸给我念的童话故事大多夹杂着这样或那样的私货。稍微照着儿童绘本念了两句,之后就会扯到不知道哪里去,全凭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看看能不能给故事的主人公一个美好的结局。
至于说王子来到国王面前希望国王能将公主嫁给他,公主则央求国王不要将她嫁给王子,而国王出于一个国家的外交礼节,必须同意将公主嫁给王子这样的戏码,真是多到数不胜数。不会讲童话故事就不要讲,不过绕都把人绕晕了,充当睡前故事确实好。
要告诉我就好好告诉我啊,跟我讲什么族谱里出现的人名,这是谁,这又是谁,这又是谁谁谁……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关于我那些已经化成灰的祖宗们的事迹,爸爸说的再心潮澎湃,我也没什么确切的实感。
祖宗伟大又不是我伟大,夸他们伟大不如夸我伟大。
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这件事本身就非常伟大。
这个世界难道不是在我出生之后才存在的吗?
什么叫这名字很帅?什么让我脑子来感知?什么存在舰队、贸易阻断、基地打击……不要作为副总参谋长随便提一提就显得讲的很懂,半吊子的解释我一点都不明白。
中间还引用什么我不熟悉的书上的某个名人说的话,经常他说着说着,我就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他总是说我不懂,好似我不懂都是我的错。
他这回一来跟我提文学界是干什么?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说出真相的同时掩藏了真相背后的真相不也是他们这些人吗?用点人话来说吧,说一些我能听得懂的话吧。
换做以前的我,绝对搞不懂爸爸是在说什么。
换做现在,其实也不能说很懂。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八成又是想借此考验我。
以前的我,从来不会认为爸爸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如果答不上,我只会认为是我没能满足他的期待。
爸爸和我之间,错的绝对是我。我妈向来无理由拥护我爸,我也就抱着这样的思维度过了相当长的一段人生。
果然,在我长得跟爸爸差不多高,甚至比他还高一点的时候,我就很难再像以前一样当他的女儿。
略显散乱的黑发,有些颓丧的胡茬,固定在三十岁面孔的爸爸,看起来就像是我的哥哥。虽说外貌完全不像就是了。
我的头髮是我出生那一年很流行的莫兰迪色系,也就是,高级灰。完全不像是染的。
“没想到你连脸都不遮一下。我可是甩开了不少眼线才找到这里来的。”我没有趁此奚落他,只是生硬地转场,如此说道。
“我也听说了。出于保密,我没有事先告知你,引起了你的担忧,这让我很不好意思。”
“担忧倒也没有,不过你说出于保密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在被追杀吗?”
“你误会了。”爸爸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拿出钱包,这让我吓了一跳,这还是我在现实当中第一次看见钱包这样的东西,更让我感到吃惊的是,他还从钱包里拿出了纸币,给我们两个人的酒都付过钱后还额外给了服务生小费。
我以为在实行数字货币近两百年后的今天,纸币这种实体货币已经完全在现实生活中消失了。
爸爸注意到了我的表情:“你也可以用你的神经植入体付款,但这里还是比较习惯用纸币。”
“因为是无法追踪到的钱吗?”我知道截至目前为止,由上院和下院组成的国会都没有通过废除实体货币的法律。这自然是为了广大公务员收受贿赂开的口子,不过因为我们科技伦理治理委员会基本上都能走公帐报销,倒也不需要太多额外的金钱。
这里八成还是个洗钱的窝点。
“没错。不过我只是很想这么花钱而已。”
爸爸开始喝起酒来,他喝酒的样子相当豪迈,跟以前一本正经的样子相去甚远。但我的注意力并没有因此被吸引走。
“误会?你说的误会是什么?”
“是让他们误以为我在被追杀。简单来说,就是用我的突然失踪来当诱饵,把理事会中反对我的人引出来,趁机一网打尽。当然,内务部和总参谋部方面根本不知道这计划,这完全是我单方面的独断行为。”爸爸背对着一众欢闹的人群,起身,在有阴影的走廊信步而行,笑着对我说,“或许你会认为这计划太过疯狂。”
我小心不漏听他说的每一句话:“我确实这么认为。”
爸爸看起来心情愉悦,我虽然简洁有力地表达了反对之意,但他却充耳不闻。
“实际上这计划没有大家所想的那么荒谬。我本来就是一个一天到晚遭遇恐怖袭击的人。光是安理会终身议员以及总参谋部副总参谋长身份,就有太多人想要置我于死地。何况我在从政的这些年里,到处宣扬人类义体化的好处,想必也惹恼了不少自然主义者。秘书长罗伯特·纳维利斯总是以现在还没到最紧要的关头为由让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但是如果什么问题光是坐下来好好谈谈就能解决的,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无聊透顶的纷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