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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融】南柯

 

不可抑制的于此发散。

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哭。有家人,有朋友,有仇敌,和这个世界有千丝万缕的、想要或不想要的联系,可以吐露心声,也可以带上假面,是是非非都由自己,而不是只做他人的、家族的一颗棋子。

人其实是该这么活着的吧。

“傅副官”——多有吸引力的身份。不是家族合格的继承人,不是听话的儿子,不是杀伐决断的掌舵人,只是有血有肉的、生动的、真正活着的一个人。

所以……他跟所有人口中的那个“傅副官”,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所有人都叫他傅副官?

“你说呢?”

女声响起,宛若平底惊雷,司马懿才发现有人躲在了一颗枯树后,方才才发出声音。

女声一出他就听出来了,是阿广的声音——那个莫测的、他永远摸不清路数的阿广。

她是能……听见自己说话吗?

“对。”

阿广从树后现身,朝他走过来,自如的找了个空地坐下,迎着他略带防备的目光,坦然的接上刚才的话:“对,我确实能听见你在想什么。”

风声越来越大,衣摆在风中飘舞不定,发出猎猎声响,若隐若现的遮住两人的脸庞,分明隔的这么近,却又如雾里探花。

“……刚才你见过蛾使他们了吧。”

“嗯。”

“我猜,你知道我是谁了,对吗?”

——他心里确有猜测。

那个一晚上不现身的楼主,那个他心里一直隐隐牵挂的上司,那个在大家口中好像和自己很亲昵的、绣衣楼楼主,是否就是眼前之人?

她看起来很疲惫,说话声音都淡淡的。司马懿只想上前,轻轻揉开她眉间的褶,这是一种可怕的条件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脱离他的控制,他感觉自己有些无药可救。

“所以你是吗?……楼主?”

“嗯。”她笑了笑:“哎,好久没人这么叫过我了……怪怀念的。”

妖风怪异,司马懿不得不靠近阿广,以听清她说的每句话。

“那那些人呢?”

其实他更想问,自己是谁?

他做司马懿做的疲惫,烦累,每一天都乏善可陈,他不是个人,只是流水线生产的家族工具,没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好像他生来就该如此,为家族自立一块贞节牌坊,一辈子顶在脑袋上,然后为之肝脑涂地。从来没人问过他愿不愿意。

他几乎是奢望的想,那个傅副官……他可以是他吗?

生动的活着,这个条件太有诱惑力,他才浅尝了一点,就再也无法忍受过往二十余年的枯燥与乏味,像偷食禁果的亚当夏娃,刀山火海也无法阻隔对自由之果的渴望与向往。

“他们都是绣衣楼的人。都是,嗯,都是曾经你的属下,也曾经是我的属下。”

阿广说的很慢,字斟句酌,混在风里显得破碎而零落。一段话包含了太多信息,司马懿的心毫无预兆的狂跳起来,宏愿在即,他眼底不知不觉的露出温暖的喜色。

“那……”

那傅副官呢?

一声破天雷响强制打断了他的话,天边被乌云压过,空中泛起沉闷的轰隆隆的响声,像是暴雨将倾。

司马懿见阿广猝然抬头,她瞳孔放大,面上带了急切之色,像是期待,又像是畏惧此刻的到来。

世界的边缘肉眼可见的消碎,化成能堙灭一切的白光,一点一点的侵蚀他所处的世界。天崩地裂,鸟禽落地,鲜花枯萎,他眼睁睁的看着可见的地方像是被一点一点吸走生命力。

他听见阿广的喃喃:“梦碎了啊……”

司马懿愣愣的看她,那抹冷而亮的光在风中明明灭灭,露出的冷光却依旧刺人眼,仿佛成了刀刃,缓慢的削去他记忆里不真实的地方。

我是司马懿吗?我是谁?

……傅融是谁?

还是真实的吗?还是梦?

“想起来了吗?……傅融啊。”

天空碎成一片一片的,暴雨从缝隙里倾泻而下,电闪雷鸣,雨滴破空的声音,砸到地上爆开的声音,狂风呼啸怒吼的声音,一边暴雨乌云聚集,一边日落将将定格,血红的霞光笼满了天,诡异的呈现出割裂又冲击视野的画面。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了。

副官,广陵,小狗,战争,混乱。

他都想起来了。广陵三月春,枝桠柔软香气馥郁,此世冰雪寒,暴雪沉沉的没过他,让他想不起春夏,记不住秋冬。

“……原来我是在做梦吗?”

傅融扯起嘴角,却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来。

他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很多事,这么多事压在他脑海里,仿佛不断有细针在刺他,头痛欲裂。但他还是笑,泪也还在流,好像觉得狼狈似的,又用一只手轻轻搭在脸上,无端看着让人难受。

傅融张口,突然冒出来一句:“我懂了,楼主。”

“……你懂什么了?”

“我醒了,梦也碎了……你也要走了。对不对?”

还能不懂吗?佛语讲,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世间的什么事不是大梦一场空呢?黄粱千千梦,醒时也当假。

他在生死边缘走一遭,昏昏沉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内无止境的循环,他以为这就是最痛苦的了。没想到梦醒后才是人生大恸,世间大寂。

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笑了笑,有种解脱了的快感:“……猜对啦。真聪明。”

傅融想起她走后,每一个孤单的日出,每一个寂寞的日落,他不相信因果轮回前世今生,却年年回广陵祭奠故人,旁人不知道,以为他把广陵当起家之地,于是后人便在广陵修了祠,世世代代于此烧香拜佛,祈求权利降于首。

“……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很久,兜兜转转,反反复复,昨天永远去了又来,明天永远无法抵达。”

“这是什么?巫术吗?”他偏过头,不动声色的把泪水全都抹去,尽可能平静的发话。这样的他看起来就又不像广陵的副官了,又像无悲无喜的司马懿。

“这是傩——倒回时间,回溯一切。”

“你杀了我后,我的意识便一直混混沌沌的,走不了也回不去,直到被拉进一个又一个的傩。可我并没有从母亲那里继承傩的力量,我不知道这一场又一场的梦是因何而起,所以我只能暂时蛰伏在梦境里,试图寻找突破口。”

“后来我发现是我先入为主了。我确实没有继承傩的力量,但我似乎可以以身作为媒介造就梦境。简单来说,如果有人的心愿够强烈,我就可以和那个人一起发动傩,我是媒介,而那个人是梦境的发动者,是梦境内容的缔造者、改写者。”

“后来你也知道了。”

“你的愿望太强烈,于是我从混沌中被拉出来,陪你走完一个又一个的梦。”

“梦境内容不由我,结局不由我,我毕竟已经……死了,能做的不多,只能一次次看你走完一生。”

傅融喉头哽了哽,他发问,声音低低的:“我都是怎样的结局?”

你坦然一笑:“你的结局并不怎么好。很老套的故事,争权夺利,坐上高位,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却总是遭遇各种意外而壮年死去。”

“后来我慢慢能小范围的影响梦境,我想是真实的你渐渐虚弱了吧。从移动一些小物件,到可以在你的梦里拥有行动的躯壳,其实没过多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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