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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因为……”

孔龄襄尚未说完,便被身后同行的散修焦急地打断:“前辈!”

昭昭眨了眨眼。

孔龄襄掐了掐她的脸,头也不回:“没什么不能说的,宣州妖祸,前几日修仙界有一道流言,说宣阳教那牛鼻子的宝物封妖镜流落宣州,里面很有可能存放着前妖皇的妖骨与精血。所以我们来碰碰运气。”

竟是妖皇骨血!

昭昭心底一惊。

难怪妖族蜂拥而至,难怪天衍和鸿元两大仙门都吃了亏,难怪散修结伴而行。

顶着后头那些散修充满敌意的眼神,昭昭眨了眨眼,目露神往:“听说妖皇是很厉害的大妖,我还没见过呢,姐姐,你可以带我和师兄去见见世面吗?”

孔龄襄笑了一声:“会死人的哦。”

“我、我不怕!”

孔龄襄闻言,一把揽过昭昭的肩,带着她树林走去:“胆子挺大。那明日天一亮,便随我进城吧。”

这是成功混入的意思?

昭昭怔了怔,而后从孔龄襄的臂弯里得意地朝谢浔白抛了个眼风。

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谢浔白笑了笑。

夜色浓郁,昭昭靠在谢浔白身边,一下一下地点脑袋。火堆的光映照在她脸上,垂落的长睫在她眼下落下暗影。

睡着了。

昭昭的脑袋无知无觉地外在谢浔白的肩上,而后顺着他的胸膛一路滑到臂弯,在他的手臂上寻了个舒服位置,安稳地睡过去了。

少女呼吸绵长,谢浔白的身躯却不自觉地僵了僵。他小心地虚托着昭昭的脑袋,手掌不经意触碰到她的发髻——有些乱了,柔软的长发让掌心微痒。

他猝然摊开手掌,远离昭昭的脑袋,又尽力不让目光落在她沉睡的侧脸。

他似乎已经逾矩太多了,再亲密一些,就不合适了。

谢浔白将心底翻腾的杂念压下去,目色无澜地看向火堆旁聚集的散修。

其中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公子似乎感知到谢浔白的目光,他抬眼看过来,而后脸上挂起风流的笑意,朝这边走来。

他说:“道友好福气,竟有这么可爱的师妹,是青梅竹马么?”

【作者有话说】

谢浔白:信不信我削你?(要杀人)

今天也是昭昭被宠爱的一天,谢浔白随便。

今晚见~

纠结

◎对白泽心怀不轨◎

昭昭不安分地皱了皱鼻子, 似乎嫌吵,把脑袋往谢浔白的怀里埋了埋。

年轻的白衣公子目光落在昭昭脸上,饶有兴致地问道:“不知令师妹芳龄几何?可有道侣?”

谢浔白抬眼冷淡地看着他。

白衣公子露出一个求饶的笑:“何必如此护短, 令师妹玉雪可爱,在下自见她第一眼心头便如有鹿乱撞, 小兄弟可否引荐一二?”

谢浔白拢起摊开的手掌, 昭昭柔软的发顶重归他掌下。他托起昭昭的脑袋轻轻放置在膝头,少女顺从地在他冰凉软滑的法衣上蹭了蹭,睡得更安心了些。

谢浔白将宽大的袍袖覆在昭昭脸上,遮蔽白衣公子探寻的视线后, 方道:“若有心,你大可自己问她。”

白衣公子面上笑意一滞,他合起折扇, 无奈道:“怕是会唐突了佳人。”

“阁下如今便很唐突。”谢浔白毫不客气地说道,“搅扰他人安歇不是君子所为。”

白衣公子微怔,漂亮面庞上的神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蓝玦。”远远看着白衣公子吃瘪的孔龄襄唤了他一声,招手示意他回去。

蓝玦低咒了一声, 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散修当中。

他走以后,谢浔白僵着肩背呆坐了良久, 方松开藏在袖中紧攥的手, 他吐出一口恶气, 蹙眉闭了闭眼。

失态了。

白泽乃祥瑞灵兽, 天生便受三界万族的青睐, 有人对昭昭心生亲近再正常不过, 但他却开始厌恶那些落在她身上充满算计和贪婪的目光。

适才蓝玦说话时, 他竟有一瞬间生出把那张漂亮脸蛋剥下来的可怕冲动。

他用袖子遮住昭昭时, 心底想的竟不是“不要让不相干的人打扰她歇息”, 而是——他的白泽,凭什么被这群污秽的蠢人觊觎。

谢浔白松下肩膀,缓缓靠在身后的树干上。

他想起在无涯海秘境里,昭昭握住他的手,他因贪恋她掌心的温软,而绝口不提无需如此也可以在法阵中穿行。

彼时他以为是这副肉|体凡胎受封暝疯狂的爱意影响,心底横生贪欲。

那而今又该如何解释呢?

他该承认,他就是对白泽……心怀不轨了。

谢浔白自暴自弃地苦笑起来。

长袖下少女呼吸平缓,丝毫没有察觉他心底万蚁啃噬般的纠结,而他的手背上,蔓延出可怖的黑紫纹路。

他不该如此。

他是天道,是悬挂在冰冷九天上那亘古不变的法则。天道若有了情爱,三界当如何?众生又当如何?

头顶飘飘摇摇落下一片枯叶,泛黄的叶片在触碰到他的手背时灼然焕发出生机,却又很快萎败下去。

谢浔白厌恶地蹙了蹙眉,腾起一小簇苍云焰烧掉这枚叶子。

苍青色的火焰攀附着他的肌|肤,试图将从他这具皮囊下透出的黑气焚烧殆尽。

谢浔白看手臂上苍青与浓黑两股争夺地盘的势力,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仙界有九重天,他身处的天极道终点,有无数仙兵把守,他沉睡了许多年,忽被人惊扰。仙兵挑起擅闯天极道之人残败的身躯,那人拼尽全力往半空中沉默的金色轮|盘吐出一口污血,含糊不清地诅咒他:“……三界的秩序终会被你摧毁……你不再公正守度,三界都会恨你!”

而后他化身下界,才发现这段恶毒的诅咒和为人的七情六欲已然一道被塞进了这具身体。

前二十年的漫漫苦修,他守着心底澄明的秩序,直到一只又凶又爱哭的笨蛋白泽一头闯进来,她带着泪花的眼睛明亮得让他心惊,她会捧着文鳐鱼和他道歉,也会趴在他的窗阑上同他看抚舟岛每十年一次的火树银花。

还……很聪明。

他乡遇故知的某种欣慰在不知不觉间,编织出另一道连他都想不清楚的命轨。

“如果……”

青衣少年的叹息散在夜风里,只在瞬间,他眼底的情绪尽数消失,手臂上那两股对抗的力量微弱了下去,恢复常态后,获得胜利的苍云焰雀跃地摇曳了一下,乖乖藏入经脉。

昭昭依旧恬静地睡在他的膝头,他的目光却不敢再落在她身上,而是悠远地看向前方。

“谢小友。” 孔龄襄倚在树上,兴味盎然地同他说,“看起来你遇到了麻烦事?”

谢浔白对她过于高绝的身手毫不意外,他没有回应她的问题,掀起的眼帘又微垂下去,语调中带着怠惰的慵懒:“何事?”

孔龄襄用舌头抵起一侧腮帮子,牙酸地“啧”了一声,没有追问,而是看向不远处夜色下蛰伏的城楼:“探路的人回来了,宣州城虚虚实实,安危难辨,兴许已成了妖族的巢穴。明日你若无暇顾及你的师妹,不妨将她交给我。”

谢浔白沉默片刻:“不劳费心。”

似乎觉得拒绝的语气太过生硬,他又道:“你远道而来,有你要做的事情,昭……师妹修为不济,就不劳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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