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
至于十七，也只是像是失了魂魄一样坐在了桌边看着床榻上的林昭。
又或者从她那空洞的眼神中可知，她并没有看林昭甚至什么也没有看。
此刻的十七心头连难过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片茫然。
那双空洞的眼睛缓缓地怔怔的挪到床榻上的人身上。
过往对榻上人的害怕忌惮在这一刻隻觉荒唐无比。
甚至还很可笑。
怎么会不可笑呢，她竟然害怕她自己！
十七忍不住回想刚才记忆里浮现的画面。
被遗弃在临水河边奄奄一息是真，身死也是真。
只是当初在一片绝望中等死的少女最终因为天灵之体让她又活了过来。
甚至在她已经丧失一切活下去的能力的时候遇到了那个清冷如谪仙下凡的人。
那存在于无尽黑暗中的一缕光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十五岁的少女不懂什么是喜欢，只是向往着那一缕光，想要追寻那个人的脚步。
于是死去的是天真纯粹的林十七，活下来的是执念于那一夜温柔守护的林昭。
她想要成为一个如那个人一般的人，甚至幻想有朝一日可以走近那个人，留住那个人。
可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击，彼时年少尚存几分意气幻想的林昭，被打入更深的地狱。
她深陷泥沼，狼狈挣扎反抗，却再也逃不脱。
直到她放弃堕落，开始在自我编织的梦中醉生梦死，自欺欺人。
可是有一日意外，让她短暂的梦醒了，于是她在无尽的狼狈惊恐中，製造了她。
也就是如今这个永远活在十四五岁的天真纯粹的新的林十七。
这个林十七存在的唯一作用，便是有朝一日若是还能有幸遇上那个人时，能留给那人一个好的一面。
然后让那个人知道，她也不是完全都是那么不堪。
所以她只是一个因林昭的执念而生的妄念罢了。
如今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所以她存在的意义，也没有了。
这样想着，十七很慢很慢的走到床榻边。
然后一垂眸，就和林昭那有些猩红的眸子对上。
再次看到林昭的眼睛，过往对她的害怕恐惧都消失不见。
十七看着林昭，忍不住很轻很轻的笑了“我曾经，怎么就没有发现，我们两个人长得那么像呢。”
不但她没有发现，甚至是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林十七的长相和林昭有七分的相似。
林昭忍着痛苦半坐起身靠在床头，羽睫轻颤，等稍微好一点才哑着声音回答
“大概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大魔头林昭，也有那么天真愚蠢的时候吧。”
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林昭就再次疼出了一身冷汗。
在她说话的时候，身体里的骨头像是有千万隻虫蚁在啃咬一般痛苦难耐。
但林昭还是忍住了，只是捏着被子的那双手上的青筋狠狠的凸起。
之前的医修要给她配製解药，林昭拒绝了。
那是那个人亲手倒得酒，又是亲自喂给她的，她怎么舍得不喝。
而且为什么要用解药呢，只有这样疼着，她才能真切的感觉自己还活着。
也是证明自己真的遇见那个人的最好的证据
这一切都不是梦，她是真的遇见了那个人
这样想着，林昭满足的闭上眼睛，苍白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而一旁的十七看着这样她，忍不住轻轻的伸出手细细的抚摸上她的脸颊，声音也是轻的不可思议。
“马上，就可以解脱了啊”
说完这句话，十七的身体渐渐开始变得透明。
最后隻化作一阵很轻很轻的风，消失不见。
而这时靠在床头的林昭伸手按住心口，呼吸有些重。
关于林十七的记忆融入脑海，所有的一切好的坏的。
虽然林昭不能亲身经历，但至少林十七做到了。
心头的妄念也算成了真，就也不算完全是她的痴心妄想。
这样想着，连身上的痛苦都减轻了许多。
林昭在一片昏昏沉沉中睡去，然后在一片吵闹中惊醒。
出过的冷汗在身上有些粘腻，让林昭有些难受。
经过这具身体一天一夜的自我修复，身体里的毒已经压了下去。
此刻窗外依旧是一片黑暗，但却不时传来打斗的声音。
林昭给自己使了个净身术，然后就慢吞吞的起身。
她并不着急看外面的情况。
如果棋局已布好，剩下的，她都不在乎。
但林昭还是慢悠悠的开了门，走了出去。
她一出去，外面的打斗就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她所在的位置，有戒备，有惊喜。
而此刻林昭隻一身简单的红衣，披散的墨发被风吹着往身后飞舞。
林昭依在门口，懒懒散散的看向院子里的人“呦，这不是南域主吗？怎么有空大驾光临我北域这苦寒之地呢？”
院子里，左右使正站在林昭上方的位置护着林昭，浑身因为之前的打斗而伤痕累累。
至于其他，则是南域主带人包围了院子。
而此刻南域主听着林昭阴阳怪气的话，并没有生气，反而是眯了眯眼。
林昭的容貌无疑是世间少有，身上的红衣更是衬得她整个人皮肤白皙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