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暴怒
下来。
不知钱为何物的小少爷声音轻轻，听起来有几分委屈：“中午那份蛋炒饭，我一口都没吃。”
小少爷从小被娇惯得严重挑食，家里的阿姨变着花样的给他做菜，他却食之无味，每每吃几口就停下了筷子，因此在最容易长胖的年幼时期，浑身上下也没有一点多余的肉。猝死后来到任务世界，手头只有可怜巴巴的几千块钱，又念着是原主的钱，从不乱花，一日三餐买最便宜的饭菜，结果爱上了食堂里的蛋炒饭，除了早晨，其他时候都吃蛋炒饭。
小少爷垂下的眸子可怜又委屈，111看着他，心莫名其妙就软了。
一时说话不过脑子：【我会做蛋炒饭，我做给你吃啊。】
……糟糕。
话音刚落，111暗暗后悔，在面对曾经的一百多位宿主时，他可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一直是公事公办，从不与宿主闲聊。可面对宋乐时，却屡屡破例，忍不住的心软，忍不住的信任。
宋乐眼前一亮：“真的吗？”
看着宋乐亮晶晶的眼眸，111说不出拒绝的话：【真的。】
“一哥你真好！”
他开心地笑起来，吃了一大口蛋炒饭，又在脑海中说：“一哥，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偷偷吃过一次蛋炒饭。”
“大概是五六岁的时候，有个大哥哥看我肚子饿了，偷偷给了我一碗蛋炒饭，蛋炒饭已经冷了，米饭都硬了，当晚我的胃就疼了起来，爸爸妈妈照顾了我一整夜，我没敢说是白天偷吃了冷的蛋炒饭。”
111听着，莫名有些不悦，语气微微责备：【那个人怎么能给孩子吃冷了的食物。】
宋乐浅浅笑着：“我不怪他，因为当时的他只能给我一碗冷了的蛋炒饭。”
“那份蛋炒粉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
晚自习期间，隔壁班的同学敲响教室门，扬声问：“宋乐在吗？”
半晌无人回应，同学又问了一次：“宋乐在吗？江老师叫你过去一趟。”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正在做题的宋乐身上，顾青山也看向了他的同桌，轻声说：“有人找你。”
少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听不到任何声音。
直到他轻轻碰了一下宋乐的胳膊，宋乐才茫然抬头：“怎么了？”
顾青山说：“江老师找你。”
那双美丽的眸子垂着，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两片阴影，视线落在他的嘴唇上，片刻后抬眸：“好的。”
宋乐起身往外走。
顾青山看着那道纤细瘦高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
走出教室的宋乐没有去江渐的办公室，他慢悠悠去上了个厕所，然后仔细地清洗着双手，透过镜子，他依稀看到身后隔间里光滑的地板砖上晃过一道黑影。
与此同时，111提醒道：【是封野的小弟，刚才有人在议论海棠。】
宋乐关上水龙头，走向门口，顿了几秒后，从小仓库里拿出上次购买的耳灵液。
滴入耳中的一瞬间，所有的声音一齐涌入，他甚至能听到楼上厕所响起的微弱打火机的声音。
【耳灵液：使用后可听到一公里内所有的声音，维持时间10分钟。】
隔离间里的人似乎正在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人问：“怎么不说话了？”
里面传来窸窣声响，似乎是那人探着头去听外面还有没有声响，片刻后压低声音道：“刚才有人进来了。”
听声音，似乎是封野身边那个叫做高子鸣的人。
高子鸣吸了口烟：“野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海棠那不知死活的东西都把蛋炒饭扣他头上了，他也没发火，我想揍海棠，野哥反而还生气了，一脚把我给踹开了。”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下来，依稀听到他倒抽一口气：“卧槽？”
高子鸣越想越气：“妈的，我咽不下这口气，野哥竟然为了个孤儿踹我！”
那人劝他冷静，“野哥都不对他动手，你敢对他动手？”
高子鸣烦躁地咒骂几句，“套个麻袋，谁知道是老子干的。”
“不行。”那人语气严肃下来：“纸包不住火，野哥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不过我猜野哥或许在玩一个新的游戏，咱们静观其变，先别动海棠，万一野哥想玩个大的呢？”
高子鸣听他一说，咂咂嘴，也觉得有可能，不情不愿地说：“行，那我就先等等，不过这个仇我得报回来。”
那人笑了几声：“这还不简单吗？反正野哥不上晚自习，明天晚上你找机会把他锁在厕所里，弄点食堂的泔水浇下去，他怂得跟个鹌鹑一样，肯定不敢说什么。”
高子鸣哈哈大笑：“妈的，还是你聪明！”
宋乐回到教室，看了眼时间，开始收拾书包。
身后响起一声极轻的：“宋乐？”
像是在试探什么。
宋乐回头，浅浅一笑：“嗯？”
顾青山眸光一闪，温和地笑道：“没事，只是想问问你作业都做完了没有。”
宋乐笑着点头：“都写完了，我想提前回宿舍搬家……你可以陪我一起吗？”
“当然可以。”
宋乐羞赧地低下头，在脑海中冷静分析：“顾青山很聪明，他察觉到海棠的听力障碍了，一哥，我这次靠耳灵液瞒了过去，下次你要及时提醒我，以免暴露。”
111微怔。
以往他带过的做过这个任务的宿主们都会有意无意暴露原主的听力障碍，以此来博取目标对象的同情，久而久之，他竟也不认为原主的听力障碍需要隐瞒，因此刚才没有及时提醒宋乐，顾青山已经有所察觉。若非宋乐机敏，察觉到了顾青山的怀疑，使用耳灵液瞒天过海，否则这一次原主的听力障碍也会暴露给目标对象。
“虽然听力障碍的事早晚都会暴露，但现在并不合适。”
111心生愧疚：【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没关系，爸爸说这个世界上很少会有人站在残障人士的角度来思考问题。”宋乐背起书包往外走，他跟在顾青山的身后，仰头去看夜空中的繁星。
“爸爸说面对残障人士时不需要特殊对待，越是特殊对待或许会越是使他们感到自卑，可也不是无所顾忌。很多残障人士心思细腻敏感，不愿将身体上的缺陷暴露在外，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旁人不可以替他决定要不要暴露身体上的缺陷。”
恍惚间，111回忆起刚开始时，他对某个宿主说：“你不该暴露原主的听力障碍，或许他并不希望如此。”
但那个宿主无所谓地笑了笑：“只是一个虚拟的人物而已，你这么较真干嘛。”
而眼前的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小少年说出了相反的话：“你说这里可以是中的世界，也可以是游戏中的世界，或许别人都认为这是一个虚构的世界，可我总觉得，这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太阳东升西落，朝霞夕阳灿烂耀眼，这里的地理书上画着世界地图，历史书上记录着国内国外千年的历史，语文书上落款是古今中外有名的作家和文学家，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有自己的未来……一哥，你说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
111再一次被宋乐的思想震撼，他的精神世界太过充盈，太过强大，难以想象，说出这番话的人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少年。
二人间和八人间可谓是天壤之别，单独一栋楼全部都是二人间，一室一厅一卫，卧室宽敞明亮，再放一张床也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