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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樊笼(板子藤条j毛掸子等)

 

杜氏奇道,“与我说甚么要紧事?”

牧择道,“我却也不知,许是你寿诞将近,女儿要孝顺你呢。”

杜氏当即大喜,又叮嘱他们翁婿好好说话,牧择连连答应,把妻子哄出房门,抬手就把门闩放了下来。嘭得一声,惊得杜诚心底一颤,思忖须臾,果断地转身跑进内室。可惜他裙裾甚窄,刚刚跑进房里,还没想好再怎么躲,便被牧择赶上。牧择气得怒火倒冲,抬手就拔他头上簪钗。杜诚哀叫连连,总算不敢再嗲声嗲气地做作,捂住鬓角,连声求道,“爹爹,头发,头发是真的!诶——!”

牧择把他髻上珠钗扔了满地,一脚把儿子踢在床上,扬手便是数下巴掌打下,怒道,“我打你个真的!衣裳给我脱了!”

父亲盛怒之下,杜诚也不敢违拗,只好答应一声,从床上站起身子,刚刚踢掉绣鞋,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爹爹,你房里没有我换的衣裳,这怎么办?”

他拖鞋的功夫,牧择已从架上找来一根鸡毛掸子,倒持在手,森然冷笑道,“不用穿了。”

杜诚一缩脖子,又低下头来解衣,解到一半,把衣带上系的八宝同心扣打成了死结。这也实在不能怪他,毕竟平常在家,秋鹂也不穿罗裙,这次应急,还是请姑母帮他打扮的。牧择只当他故意磨蹭,上前把儿子往床上一按,两手一拽,硬生生地把那一圈衣带,连着罗裙,一起从杜诚腿上扒了下来。

牧择剥了儿子一身女装,这才看见,他衣裳下面,竟然还穿着一件鸳鸯戏水的杏子红绫抱腹,牧择只觉得眼睛都要瞎了,当即把光溜溜的儿子翻了个面儿,抬手就打。

杜诚一头埋进锦被,正觉得秋凉渗人,身后就被掸子接连地抽打下来。他要往床上躲,牧择也浑然不理,手上掸子捡到哪处,便落到哪处。杜诚被从床头打到床尾,床上打到床下,从小臂到脊背、臀腿,到处都肿起了一道一道鲜红的檀子。牧择手上既不留力,那掸子每落一下,便像蝎子蛰咬一般,疼得又疾又烈,好似要生生撕破皮肉。杜诚终于忍不下这劈头盖脸的笞打,又扑去床边,抱住牧择手臂求道,“爹爹,别打了,别打了,孩儿受不住了!”

牧择紧紧地攥着掸子一头的羽毛,低头看着杜诚道,“你连死都不怕,怎么却怕我打你?”

杜诚一怔,转眼又被扯了下来,牧择懒得再追他,就把儿子往床上一甩,牢牢按住后腰,掸子找准他身后挺翘的臀丘抽打下去。杜诚哀唤连连,被父亲的手掌箍在腰上,他也不敢使劲挣扎。他臀上挨着笞楚,全身上下的一道道肿痕也自疼痛不休,不由心底暗暗后悔,反正都要被按着打,刚刚他何必想跑呢?

牧择打过一旬,杜诚已自床头扯出被子,蒙在头上,按照一贯的经验,准备慢慢熬刑。牧择却忽然把手中的掸子掷去地下,坐在床边叹道,“你又有没有想过,万一,万一有个甚么闪失,岂不是,教我一夜之间,失去两个孩子。”

杜诚鼻根一酸,慢慢地钻出被子,低声道,“不,不会……”

“不会?”短短两个字,却令牧择胸中重燃怒火,抬手又往杜诚肿痕交错的臀峰上扇打下去。

杜诚连声哀嚎,已经肿起的伤处受责,更疼得像刀割火烧一样,急忙改口道,“不是,爹爹,我若不行此险招,到时候鹂娘事发,我也讨不了好呀!”

杜诚说到这里,牧择愈发怒火中烧,冷嗤一声,道,“牧秋鹂,那也不是个好的!这么大的事情,她就敢一个人瞒着了。哼哼,你们倒是情深似海,我教你情深似海!”骂到一半,他看见杜诚满脸茫然地跪在地上,不由手心发痒,把他按在膝头,又狠狠地打了几下子。杜诚挨了这几巴掌,心里实在不知,父亲明明是在生女儿的气,怎么又打起女婿来了?不过这既是姑父,又是岳父,又是爹爹,打了也实在白打,杜诚急道,“爹爹,爹爹!”

牧择又把女婿一推,问道,“你还有甚么话讲?”

杜诚再度在地上跪稳身子,一时顾不上浑身赤裸,便解释道,“爹爹,如非事出紧急,孩儿也,也不愿……可是,可是……”

“可是甚么?”

“我一定要救她呀!”他刚一说完,抱着胳膊,就打了个寒颤。牧择瞪他一眼,去柜里取了自己的一件外衫扔给他。杜诚连忙裹在身上,虽然有些宽大,但总聊胜于无。他穿好衣衫,又跪在地下,说道,“爹爹,刚刚我躲在堂下,听见他说的那些话,我尚且生气,鹂娘站在堂上,又凭甚么要受这等羞辱!当年流匪作乱,人人皆知,汀州知府为安民心,日夜骑马在城中巡查,那时她每天晚上回来,腿上都磨出一层水泡,粘在衣服上,撕下来都是淋淋的血。那畜生空口白牙,要夺她的官位,他知道这是怎么来的?他又算甚么东西!鹂娘她,这样的一个人物,她是我的妻子,而我,我……”

他说到一半,情出所衷,已是泪流满面,俯身埋首在父亲膝头,哽咽道:

“我当时想到,这竟然是我在她面前最丈夫的时候——便是我要穿上裙子去救她,如果救不出来,我要与她死在一处。”

他哭声不止,牧择也沉默下来。忽闻外间门板怦怦响动,原来是牧秋鹂在门口扬声唤道,“岳父大人?岳父大人!”

杜诚连忙在父亲的腿上一擤鼻涕,一擦眼泪,忍着疼痛,走到外间说道,“姐夫,我与爹爹好着的呀!”

秋鹂道,“那你把房门打开。”

杜诚道,“我,我换衣裳呢!”

牧择走出外间,上前打开门扇。秋鹂看见父亲凌乱的衣衫,和腿上的脂粉水渍,几次欲言又止。牧择因道,“行了,我不打他了,你们回房去罢。”

秋鹂被戳穿心思,干笑道,“不不,女儿原是来与爹爹请安。”

牧择道,“是啊,你们都孝顺得很。”

秋鹂脸上一窘。正好杜诚系好衫袍,迎出门来,秋鹂讪讪地又行一礼,牧择冷哼一声,关上了门。

杜诚捉住秋鹂的手,说道,“谢谢娘子救我。”

秋鹂抽出手来,也冷哼一声,说道,“谁来救你?我看你也不需要我救,你一天不挨打,简直要睡不着觉。”

杜诚道,“这话说得不对,我动不得了,晚上岂不是要换鹂娘劳累?啊——你走慢一些!”

秋鹂回头看向丈夫,杜诚一瘸一拐地赶了上来,其时,金风阵阵,气爽天高,正是: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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