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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越氏初云嫁夫薛琮二心不同难归一意

 

,也睡不着。

他开始趁南苑上下人都休息之时,漫无目的地在府里游走,活像一个鬼魂。

南苑这处地方虽是偏僻,但独有一份清幽和灵气,特别是后院,连着一片湖,还建了湖心亭和戏台,就是年久失修,缺人打理周围的花草,否则景致应是不错。

刚住进来的时候,丹书带着越初云把这园子逛了个遍,本也看上了这湖心亭,但一听不安全,便不让越初云去了,越初云不会水,掉下去可大可小。丹书想着以后总要休憩一番,但苑中杂事颇多,他便抛诸脑后了。

越初云偷走出来已经好几次了,这样出格的事却让他难得的感到有趣,提着灯笼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明明白天都来过的地方,却好像都不一样。

夜里好安静。

他一个人坐在湖心亭里许久,不觉得有什么不安全的。

哪怕不安全又怎么样呢?他想。好没意思。

越初云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要跳进黑色的湖里,而且几乎是在这个想法产生的同时,他就这么做了,他在那刻恍然大悟,这绝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蓄谋已久。

湖水刺骨的冷,迫不及待地钻入他的嘴和鼻子,他不能呼吸,更不能控制身体,可哪怕如此煎熬,他整个人还是麻木的,是游离的,即便忍不住开始挣扎,也不是真的有任何求生的意志。

他要沉下去了,要沉下去了,要沉下去了。

在即将失去意识之前,他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很暖。

越初云惊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直到发现头发都是湿得,才知道不是梦。

他好奇地看着四周围,是他从来没到过的一间屋子,很破,角落里堆着柴,像是杂物房,中间烧着火,架着炉子,不知道在煮些什么。

越初云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到底来了什么地方,直到肩膀被人碰了碰。

有个人问他,“你醒了?”

越初云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往后瑟缩了一下,定过神来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个极为高大的年轻男子。

男子被这反应弄得无所适从,“胆子这么小,你跳什么湖?”

越初云听见跳湖,才想起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可是他不认识这个人,也不记得南苑有这个地方。

“你不会说话吗?”男子看了看火,用一个有缺口的碗盛了点粥出来,“要不要喝碗粥暖合一下?”

“你是谁?”越初云十分警惕地看着对方,“我从来没见过你。”

“会说话呀?”男子笑了笑,他身材高挑,浓眉大眼,看起来不过十七八,不太像北泽当地人,“这段时间总觉得晚上有人在瞎逛,他们还说闹鬼了,原来是你。”

他捧着那碗粥,等不烫了才塞到越初云手里,“快喝,别冻着了。”

越初云有些挫败,他还以为自己的夜游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原来都传开了,想丹书不信这些,又怕他害怕,所以才都没告诉他。

他喝了几口粥,热热的,里面还有一些绿色的菜叶,他甚少尝这些简单粗糙的食物,倒也不难下咽。

男子见他肯喝粥,总算放下心来,折了点树枝丢到火堆里,“你做什么要跳湖?若不是我听到动静,可没人救你。”

越初云自顾自地问,“你到底是谁?”

“你是前院伺候这里主人的吧?自然不认识我,我谁也不是,就是讨饭上门的,这里厨房里的姐姐看我可怜,给我安排了一个砍柴的差事。”

越初云平日里深居简出,自然不会与府中一个砍柴的碰面,这人不知道他就是口中的“主人”,他也不想说。

“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没有名字,厨房里那几个男人只叫我野狗。”

“野狗,这算什么名字?”

“当然不是名字,只不过我刚来的时候跟狗抢饭吃,所以他们就这么叫我,你叫什么名字?”

越初云想了想,回答道,“我叫皎皎。”

皎皎是他的小名,唯有被赶出府的乳娘和他父亲叫过,刚嫁给薛琮的时候,他告诉过薛琮,可以叫他皎皎,可薛琮从来没有叫过,估计是不想和他如此亲密。

“皎皎,好,我知道了。”野狗见他端着碗粥,只喝了一半,“你快喝呀,不喝凉了。”

他不知道,这已经算是越初云胃口好了。

“我喝不下了。”说罢,他便放下了那碗粥。

野狗看着那喝剩的半碗粥,像是很可惜,他嘟囔了一句什么“北泽人都这样,真造孽”,就抬起那碗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你为什么住这里?下人都有专门的住处的。”

“下人也分三六九等,看你样子也知道是吃好穿好的那种,我是东澹人,除了那个好心的姐姐外,其他人都看不起我,说我脏,不许我去那里睡,没事,这里挺好的,省得和其他人挤了。”

“吃饭你也一个人吃?”

“对呀,那个姐姐有时候给我拿点米面,又准我用这些不要的锅碗瓢盆,我自己会煮东西吃,你刚刚喝的菜粥,那里面是野菜,我去周围摘的,北泽就是好,不用怕饿肚子。”

越初云知道东澹,那儿早就国不成国,家不成家了,老百姓吃不上饭,年年都饿死人,也有大批的流民逃难到北泽或是南沚,起初北泽还设过救济处,可后来因一些东澹人又偷又抢,北泽人对东澹人的印象就不好了,还说他们从不洗澡,脏得很。

可眼前这个人,身上穿得虽破旧,却看得出很干净,越初云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清淡的皂角味,他嗅了嗅,不对,这味道似是自己身上的,可他养尊处优,平日里沐浴都是用澡豆和熏香,不是这个味道。

再看自己身上穿的,也不是原来的衣服。

越初云大惊,“你脱我衣服了?”

野狗抓了抓后脑勺,耳朵很快红了,“你原来的衣服又湿又冷的,不换掉会生病的,我帮你脱下来拧干了,还在烤火呢。”

越初云想到自己被眼前这个才见面的陌生人脱了衣服,红“唰”一下就红了,“你还给我洗澡了吗?”

“没,我用瓢盛热水帮你冲了冲,然后用热毛巾给你擦干了,我都闭着眼睛的。”

这和洗澡也没两样了,可野狗不那么做的话,越初云很容易着凉,不像现在,整个身子都是暖的。

不管野狗是否有意逾矩,他们都已经不清白了。

可是很奇怪,明明面对的是这样一个壮硕的异邦人,越初云的戒心却很快就卸下了,他突然想起了一点什么,脸变得更红了。

“你是住前院那个大屋子吗?我送你回去好不好?你这样偷跑出来,还跳湖,被人知道了是不是不好,你们北泽人规矩太多了,这个也不能做,那个也不能做的。”野狗摸了摸一旁用树枝架起来的衣服,离火堆近的那几件是越初云的,“你等等,这衣服马上就干了,你换了再回去就没有人知道了。”

“我困了。”越初云身上穿着陌生男人给他换的粗布衣服,盖着打补丁的毯子。眼前的火堆时不时发出声响,他突然眼皮打架得厉害。这很少见,毕竟他很长一段时间都睡不着觉。

“我想睡一会儿。”他说。

野狗看他都把眼睛眯起来了,就知道他是真的累了,可若是天亮了,被人发现他们俩厮混在一个屋子里,自己还是个东澹人,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他好不容易从东澹一路逃到北泽,又这么好运气能在这大户人家混口饭吃,他可不想有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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