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水牢里的蛇
小心地收了起来,靠在大沙发上闭眼养神,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凡烈回到了那条雪沟里。
登山靴下是已经被踩成深色的雪地小径,他正一步一步往高处走去。山谷中的风声拍过耳边,脚底下传来让人惊心胆战的哗哗流水声。
突然,远远传来阵阵惊呼。凡烈抬头一看,一块巨大的岩石从山崖上崩裂落下,直往他的方向砸了过来!
“小梅!快跑!”
梦中他似乎是在歇斯底里地高呼,却没有看到纪小梅的丝毫身影。他再回头,这一瞬间岩石已经逼近到了眼前。
在惊醒的前一刻,他最后一个念头是:小梅是掉进雪缝了?还是已经被碾碎了?
凡烈擦擦额头的冷汗,看看腕表,才睡了五分钟不到。
我操!这他妈都是什么鬼东西……他心里骂了几句。觉应该是睡不成了,他调整了下姿势,把手机掏出来点开脸书,关注了这次谈合作的贸易公司。
然后,凡烈的眼睛停在了两个月前那个诡异的消息界面上。
—你是u的“稳定关系”的朋友吗?
“u是谁?”他嘀咕了一声,点开了这个陌生账号。
这个号的资料里几乎什么都没写,但时不时会发一些讽刺j国政界的短评,凡烈的半桶水英文水平也懒得仔细看。这个号没有加任何好友,他就点开关注翻了翻,皱起了眉头。
这都关注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深度快感,绝顶尖叫,性感带开发?……
他一直翻到最下面,果然看到一个叫u的账号。突然,他坐直了身体,把这个u的头像点开仔细观察,然后思考了一会儿,他点开很久以前手机里下载的一张图片。
那是他去年从纪小梅朋友圈里保存下来的一张日出山头的照片。他来回切着对比了好几遍,可以肯定,一模一样。
凡烈不由屏住了呼吸,开始仔细查看这个叫u的账号。各项资料密密麻麻,但明显都是胡乱填的。他一项项地看下去,也可能是这个人疏忽,注册账号时的邮箱显示了出来。
他喉头哽动了一下。这个邮箱的拼写,是纪小梅名字的中文拼音。
凡烈急切地往下拉,想看看不为他所知的这几年里纪小梅都有过什么生活,看过什么风景,交过什么朋友。也许因为过于诡异,看着看着,他听见胸腔里砰砰的声音在逐渐放大,手心有冷汗渗出。
如果这个账号真是纪小梅的话,他会觉得,是不是这几年恶徒掳走了她,把她关进地底的水牢里,然后往水中倒了一篓蛇。
他把手机正面朝下扑在沙发上,用力揉搓自己的脸部,试图平息心中的惊讶和恐惧。
这里的发布内容都是画稿,简单的白纸和黑色铅笔,打光也很随意,相机简陋地拍完就上传了,并没有什么精心的后期加工。
尽管如此,那些画还是震慑人心。
所有的画都风格类似,各种形状的巨大的触手扭曲着,贴着地板,墙壁和天花板游走。有的触手被斩断,断肢处喷出深色粘稠的液体。无数断掉的肢体和数量巨大成堆……说不出名字的软体,凡烈愿称之为肉块或者肉芽,混在一起。明明是静止画,却让人觉得它们在蠕动,安静的时候似乎还能听见它们互相推搡挤压的声音。
凡烈的脸色不太好,他第一次深切体会到“密集恐惧”的可怕,甚至开始觉得反胃。
他开始意识到,纪小梅可能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他。
凡烈定了定心神,回到消息界面,犹豫了片刻回了一条消息。
-你是u的朋友吗?
没想到对方几乎是马上回了过来
-是。
凡烈的心跳又加快了,他紧盯手机屏幕,努力拼凑着有限的单词。
-为什么u要画这些?
对方很快回道:
-我不知道,我关注她时她就已经在画了。
看到对方很自然的用了“她”,凡烈愈加肯定了这就是纪小梅,他掉头把u的发布页面拉到底仔细查看。
纪小梅应该是来j国后不久时创建的账号,最开始一口气上传了很多画稿。与最新作品相比,这些画的笔法还显得稚嫩,线条大多模模糊糊,也没有那么触目惊心。
凡烈看了下,最早的几张画上签着的日期,竟然是高三暑假。接着就是两年后,凡烈依稀记得,这个时候他们似乎正在闹分手。后来纪小梅又陆陆续续地上传了很多作品,最后一张的上传时间是去年二人重逢前不久。
休息室内的登机广播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匆匆拿起手提皮包和外套,单手捏着手机,边打字边快步向登机口走去。
-她跟你说过有关画的事吗?
-没有。但是……
凡烈紧盯手机屏幕,用余光避开身边的行人,暗骂对方有什么话不能一句话说完。
-她说过一些关于“性暴力”的事。
凡烈猛然停住了脚步,他像挨了当头一棒,大脑一片空白。
后面一个拉着箱子的人差点撞到他,白了他一眼,然后走到他前方去了。
他又读了两遍,确认自己没有搞错单词的意思。
登机广播再次响起,凡烈回来神来继续往前走,通道门口的机组小姐对他微笑,“请这边走。”
他脚底生风埋头走向机舱,手里接着打字。
-是不是你对她干了什么?
他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些关注账号,咬紧了牙。
对方回了一个嗤之以鼻的摊手表情。
-她在我面前,可是看起来很爽。
“我操!”这一句彻底破了凡烈的防。他气急败坏,差点把手机砸出去。愤怒之下他打了一连串的f*ck过去,才发了两条,系统就提示发送失败。他又试了别的语句,这才明白过来,他应该是被对方屏蔽了。
“我操他妈的逼!”他把手机啪地扔到座位旁边的控制台上,往后靠在座椅后背仰望飞机舱顶。
入口处的两位空姐听到声音同时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凡烈摊在座位上,一时间思绪万千,心乱如麻。
他很清楚,刚才质问对方不过是自己的欲盖弥彰。看到“性暴力”三个字,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分手前他在江市小屋把纪小梅后面干开花的那一次。女孩儿的痛呼声似乎就在耳边响起,他阖上眼皮,眼前却浮现出了带血的纸巾。
那是他第一次对纪小梅有了真切的愧疚之心。他猜想,纪小梅可能很早以前就有了一些阴影,而他的那一次的暴行让她彻底地对自己死了心,所以当年才会那么绝情。
可是他又想不明白,既然纪小梅害怕做爱,但为什么从来没拒绝过他呢?为什么看起来还很舒服?为什么重逢后还会那么主动呢?是别的炮友没他持久没他技巧高没他爱抚温柔吗?
凡烈想到北市的那个恶心人的傻逼,还有刚才那个一副炫耀嘴脸的变态,又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突然他坐了起来,啪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正要上前问候的空姐瞬间收起了职业笑容,转身掀起帘子离开了。
是纪小梅一直隐忍不说最后决然一刀两断?还是自己选择性地忽视了她95%的时间里发出的求救信号?
那个年轻女孩子躲闪的身体,哀求的语调,还有满含泪水的双眼……在凡烈的脑际来回闪过。
而他总是用甜言蜜语,用无耻的撒娇,用拙劣的笑话一次又一次得逞。
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