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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不得舍

 

“你既去查,一定知道那是什么,拆也不必拆了。”

“不拆?”魏留仙这时的语气中才有了愠怒,将小令一把掷到他面前,再次问道,“你竟叫我不拆?!”

金属的外壳咚咚地从桌面砸在地上,声音十分刺耳,她发火时的压迫感太强,就连冷眼旁观的前桥都有点胆怯,更别说知道计划败露的成璧,将头垂得更低了。

魏留仙向他走来,成璧却不知不觉后退半步。

“他往宫中传递消息,你包庇隐瞒不说,还劝我别拆?哈,我身旁一共就这几人,如今看来,除了子昂哪个可信啊?”魏留仙怒极反笑,对成璧逼问道,“你可信吗?方才还在考虑梁庶卿的死活,你到底是他的亲卫还是我的?”

成璧本来就不赞成赵熙衡入府,势必要同她作对,此刻被责骂也无话可说。

魏留仙到底是怎么猜到梁穹举动,将他抓个正着的,前桥可谓毫无头绪,暗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份敏感度,她一辈子也学不来了。

见成璧不语,魏留仙狠狠剜他一眼,不再逼他,转而唤人封锁东院。不仅将梁穹禁足,自庶卿而下一干人等均不得外出,有要事直接禀告给她。

至于本该由庶卿处理的一干事务,不管成璧会做不会做,统统交给他来接手。

成璧果然为难地自称不会,并非推脱,是真的不会,魏留仙就道:“若非我实在无人可用,你以为我会给你这差使?处理不明白的,去找子昂商量。”

在她心里,宁生和陆阳皆信不过了,虽然与成璧关系紧张,但他还算可用。如今看来唯有子昂独善其身,不沾不靠,能让魏留仙放心。

——

4

相比于惩罚,这场软禁的警告意味更浓,她到底还是没拆那枚小令,发落梁穹多半不是因他告密,而是为报复之前那次争吵中的拒不从命。

梁穹并不知晓,为此忐忑数日,寝食难安。其实不劳他通风报信,魏留仙已自行进宫请罪去了,她私会兴国二皇子之事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准郡卿赤身裸体和公主在酒楼中苟且,成为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魏留仙入宫正是为此事坦白——

染指郡卿的事她当真做了,想请皇姊改易婚约,让赵熙衡嫁给自己。

皇姊静静地听罢她的陈述,雍容威严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以往她的严肃都是对着外臣,亲热则向着妹妹,这回姐妹之间仿佛凿出深深的沟崖。当魏留仙说到皇姊还青春未老,以后未必没有帝姬,就算没有帝姬,还有安吉在时,被皇姊打断。

“你这样如何对得起母皇的厚望?”

魏留仙垂头道:“母皇‘望’我之时,从未问过我要什么,有人天生不适合高坐朝堂,也一向志不在此,当初不想,现今仍是不想。”

皇姊沉默了半晌道:“姊姊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你的想法朕未必不懂。但你须知道,心爱之人固然一时难舍,再过几年也就淡了,你儿时宝贝的东西,有几个是你如今还惦记的?何况你怎能确信今日爱他,明日依旧爱他?日后你如遇见更加合适的人,岂不会后悔今日的执着?”

她说到此处,似乎触动心弦,将魏留仙的手执了,对她道:“你只有两只手,要想够到旁的,就得将手心儿里的先放下。有的东西一旦放下,可就捡不起来了,你当真要为那虚无缥缈之物,对你所拥有的轻言放弃?”

皇姊是对的,这是过来人的金玉良言,是人家踩了坑落了谷,摸爬滚打至今才总结出的人生经验,可对年轻人来说,也是最不愿屈从的东西,魏留仙抬眸道:“那么久远以后的事,我照顾不来,我也没什么野心,只求安闲度过一生便好了,何用管我抓住了什么,没抓住什么?我只知若再度错过了熙衡,我会抱憾终生的。

“皇姊,你也有深爱之人,若你知道元卿殿下将要许给旁人,做她人卿子,与你相见不得相近,你当真舍得放手吗?”

她并不知,那一瞬间皇姊未必想到了元卿,而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失去魏琅声一度让她难捱,可冲动一次后,她还是忍住了,比起奋不顾身抛弃一切杀到南郡夺回爱侣,她选择偃旗息鼓,握住储君之位。

自赐婚后,魏留仙为此求过她好多次,起初她觉得魏留仙太小,冲动一时,过后便会忘了,就以强硬手段将她压住,期待梁穹能像梁怿治愈自己那般治愈她,时间也会让她释然,如今看来是失策了。

“朕直说了吧,朕不会让兴人成为储卿,有机会染指朕的朝堂。”

“皇姊,我若选了熙衡为卿,定不会让此事发生,我会自请离京,远离权柄,至于储君人选,若无帝姬,请计荣语吧。”

魏留仙说罢,将头磕在地上。

她想放弃当储君的机会,找个地方游手好闲,和赵熙衡逍遥快活去?若当皇姊当真没再有女儿,立宗室女魏荣语为储君……唉,以前桥对安吉的了解,她当储君还挺合适的。

至少比这个恋爱脑合适!可惜没有腿,不然前桥真想狠狠踢在魏留仙的屁股上。

皇姊望她一眼转身道:“比起安吉,你真不像朕的妹妹。”

魏留仙的身体伏得更低,她也知道皇姊一定失望极了。

——

5

其实舆论已经将这场婚约推向风口浪尖,是惩罚赵熙衡责令兴国更换联姻人选,还是顺水推舟以公卿代郡卿平息流言,全在皇姊一念之间。

次日魏留仙出门饮茶,对身旁风谈充耳不闻,正巧安吉随一众友人在其后到达,一友眼见魏留仙,对安吉道:“那不就是公主?”安吉望之无语,见她已落了座,转身欲走,却被友人拉住。

“殿下别走!做出这等抢人卿子之事,哪怕公主之尊又如何?我们去找她理论!”

安吉却淡漠道:“何必多费口舌?她自小就是那副德行。”

和朋友换家茶楼去坐,耳中仍是对公主的调侃,安吉听着愈发不舒服。

“身为皇储,当为天下表率,怎能如此为所欲为?她丢的不是自己的颜面,是圣上的,夺的也非我的卿子,而是圣上的旨意!”

友人们知道安吉一向忠君,纷纷代她恼道:“正是如此。”

安吉的不满已非一日之积,当着亲密友人,便将心底藏匿多年的苦水尽数倒出:“先帝在时就格外宠她,凡要的没有不给,反而当今圣上备受苛责。小时有件事,我记得甚为清楚,圣上喜欢收集石花木杆的画笔,公主那时喜欢,拿了去玩,恰被先帝看到,想起南郡刚进贡来一个珍品,石花不仅完整,还生动得像长在杆上,便赏了公主。

“公主得了乖不说,还向圣上显摆,圣上也对此珍品爱不释手,却不欲横刀夺爱,欣赏一会儿便还给她,提醒她保管好,谁知她次日就叫个粗笨的底下人把那石花凿下来,要缀在袖子口上!还好那底下人是个懂事的,佯做应承,把笔要了来放好。圣上知道后,唯有叹息明珠暗投。

“她但凡得了好的,总是旁人没有的,她倒不知珍惜一般。圣上宽宏,她也健忘,这些事情我总是记得的。”

一友人沉吟道:“那时公主多大?”

“她七岁左右吧,我五岁。”

一听是孩童举动,友人们当即笑了,一人道:“小孩子懂什么?难为郡主记了那么久。”

安吉正色道:“三岁看老,她长大了还这般任性,早晚要出大问题的。”

看来她对公主的厌恶不由夺爱而生,而是小时点点滴滴积累而来,她又最维护圣上,见不得先帝偏心,当下唯有与她同仇敌忾,共对魏留仙口诛“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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