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血肉模糊,他恨声道:“你当真,就不曾顾及他半点?!”
铠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先是百里守约持笔时饱含希冀的笑容,随即便是那白纸之上字字明晰的“前尘皆忘,厮守永生”……那张薄如蝉翼的字条此刻正贴在他胸口,灼得他心脏都沉热发痛。
“我知晓你性命牵扯他至重之物,”剑尖又扎进半分,无限延长着莫枭的痛苦,铠执剑的手丝毫未抖,就如同他的声音,“事毕后,自当负荆请罪,竭力偿还。”
谁知莫枭听得他此言,愣了一瞬,随即笑得更加猖狂,他大笑时,胸膛牵扯剑刃,奔涌出更多鲜血,却像浑然不觉一般,纵是血肉模糊,仍兀自笑道:“可怜那百里守约一副情种做派,被他机关算尽护着的人,竟半分未觉——”
“那我便告诉你真相,”幻想着铠得知真相后的退缩胆怯,莫枭目露精光,他口鼻皆是鲜血,已是形若癫狂,“当初我对你一剑穿心时,那剑上附有以我心头之血供养的蛊毒——”
“我若是死了,你也休想再活!”
他话音刚落,剑尖陡然穿透胸膛,飞溅一地血沫,莫枭惊讶地瞪大双眼,却于眼前那模糊血海中,清晰地看见铠的眼睛,那眸中一分冷峭,九分决绝,便如他的剑刃一般坚韧锋利,势不可摧。
“如此甚好,”生命从身体中流逝,眼前已然开始发昏发黑,莫枭听见那人低沉的嗓音,竟是轻柔又释然,“我便再也不必怕,会毁了他什么重要之物了。”
寒星殿距盘阳宫其实并不远,只是位置隐蔽,隐于京城东郊深处。
百里守约情窦初开那阵子,常跑去寒星殿前徘徊,想要哪怕远远地看一看铠,却每每行到紧闭不开的殿门前,又犹豫作罢。他倒不是没想过偷偷飞过去或是潜进去,毕竟以他的身手确能实现,但却担心若被铠逮个正着,怕是人还没追到,便留下个极坏的印象,反而弄巧成拙。
他去寒星殿去过太多次,虽然几乎从没真的见到过铠,但也不算一无所获,这一回生二回熟地跑,还偏被他摸出了一条近路来。
此刻百里守约于月圆之下,乘风而行,出了京城一路直向东去,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那在黑夜中宛如一张血盆大口的东郊密林,在时不时的野兽嚎叫与飞禽振翅声中一路驰行。他衣袂翻飞,脚下生风,又凭借着傲人的夜视力迅速穿过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甬道,眼前终于隐约现了那于月辉映照下,兀自巍峨耸立的寒星殿。
担心铠的安危,百里守约片刻未敢放慢脚步,直掠过殿门,一路向主殿靠近。
终于,近了……
百里守约转过最后一个弯,直映入眼帘的,便是铠从莫枭胸前抽剑而出的场面——银发男人将那穿透仇人胸膛的利剑片刻未停地直拔出来,半分未躲地任由那人的鲜血喷溅了自己一身,他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沉默地看着灭族仇人正对着殿厅无力地跪倒在地,像块破布一样委顿下身,额头磕到殿前大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便再也没能抬起来。
“阿铠!”
铠松开手,任剑从颤抖的指间滑落,他不再看莫枭,也没有看向百里守约,而是抬起头,沉默地望了许久那空无一人、漆黑一片的主厅,眼前似乎浮现出银发少女甜美娇俏的笑容,耳边听到小妹口中连声呼唤着“哥哥”,正一路从厅内向他跑来……
“露娜……”
几近无声地低喃着这个名字,铠不由自主地向前展开手臂,身体向后微倾,试图接住自己那向来粘人的妹妹扑面而来的拥抱——
却什么也没有。
空空如也的掌心只接住一抔月光下的清尘,他脱力地垂下手,身体便顺势仰起,宽大的蓝袍在夜下划下一道浅弧,飘散的银发在风中溅起缕缕星辉,终于如只断线的风筝般,直直地向后栽落了下去。
“阿铠——”
出口的呼喊已近撕心裂肺,百里守约飞奔过去,把那人坠落的身体接进怀里,一手按在他胸口输送真气,另一手几乎绝望地去抚摸他苍白的脸,从嘴角源源不断沁出的鲜血红得触目惊心,烫得惊魂动魄,那唇瓣却是灰白如纸,身体更是寒冷如冰。
为什么自己总是迟来一步,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他倒下?
江湖人赞他轻功天下第一,他却从来赶不及救自己最心爱的人……
如此,又有何用?!
百里守约心绪激荡,最终悲从中来,只觉喉头一甜,竟是大哀大恸之下真气逆行,直喷涌而出一股猩红鲜血。
那鲜红溅于怀中人脸上,他连忙执袖去擦,又见那人双目紧闭,抹去嫣红后,脸色只余灰白。百里守约只觉万念俱灰,抱着铠跌行数步,却因真气紊乱而力竭倒地,他伸手去握那掉落在旁侧的剑,战栗的指尖够了几次才触到那锋利剑尖,也不顾剑刃割伤手掌,拾了剑柄便要往自己颈上抹。
“守约……”
打断他动作的是怀中人微弱的轻吟,起初百里守约怕是幻听,半喜半惧地垂眸去看,却见那人眼睛微睁开一条细缝,唇瓣翕动着张合了几下,再发不出声音来。
“阿铠……我在,阿铠。”
剑被掷落一边,百里守约不顾体内灵力翻涌震荡,继续按着他的胸口试图为他输送内力,感觉到手掌下的心跳频率虽微弱缓慢,但确在艰涩地跳动着。
百里守约抱着铠,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
“阿铠,别怕,我带你回家。”
铠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寒星殿厅里,殿外圆月已西斜,夜色还未褪去,想是丑寅交替之时。
他尝试着坐起身体,手指只触到自己的剑柄,便觉浑身酸软,只好又躺了回去。心脏方才被啃噬撕咬之痛已经全然消退,铠抬手抚上胸膛,听到那平稳的心跳声,倒是有些疑惑自己为何没如莫枭所言那般殒命。
沉思被旁侧的动静打断,铠握了剑扭头向声响处望去,却见不远处地面上那件熟悉的朱纹白袍,他心尖陡然一痛,又见那白衣之下的鼓包蠕动了几下,随即钻出一只通体雪色、只耳畔有两抹赤红的白狼来。
铠对上那白狼温润潮湿的赤红眸子,任由那兽把毛绒绒的头颅靠在他颈窝,用耳朵去蹭他搁在胸前的手指。
借了那白狼的爪力,铠终于得以半撑起身体,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那件鲜血淋漓的外衣已被褪去,亵衣之外裹了一件雪色狐裘披风,看衣领的朱雀纹路,应是百里守约惯穿的那件。
“守约?”一个猜想在心中扎根,随后便愈发清晰茁壮,铠开口试探地问道,“你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吗?”
那白狼只“嗷呜”一声,仍用那双温柔的红眼睛望着他,蹭过来用头贴了贴他的面颊,伸出绯红的舌头,轻轻地舔了舔他的脸。
铠任它糊了一脸口水,抬手环住那脖颈,垂眸吻了吻白狼尖尖的耳朵:“抱歉,是我害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那白毛大狼颇为强势地扑倒在地,那兽两只前爪按在肩侧,几乎是把铠钉在地上,喉中却撒娇般地呜咽了两声,用头去拱散了他本就松松垮垮的亵衣。
莹白胸膛暴露于月光之下,铠几乎看到那狼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随后那白狼俯下身,伸舌去舔他胸口淡红的乳尖,柔软的舌刮在乳晕上,带来酥麻的刺痒。
“守约……”手指有些难耐地按在那狼头上,却不知该推拒还是压得更深,铠轻喘两声,神色中犹有些疲惫,“你想做吗?”
似是用行动回答他一般,那白狼后爪撑地,挺胯在他身上蹭了蹭,兽类过于傲人的肉茎抵在他腿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