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九年
袍披在魏无羡身上。
魏无羡的眉峰已经泛起了白色的冰渣,他的手也变得冰冷僵硬。
不过一夜时间,从灵力充沛到平庸的普通人,过大的差距让魏无羡无从适应。
蓝曦臣见魏无羡还冷着,便也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魏无羡身上。
魏无羡有心开起了玩笑:“这下好了,以后可有足够的机会让你们好好疼我了。”
蓝曦臣气笑了:“我倒希望永远没这样的机会。”
三人来到封印的阴虎符面前,这块阴虎符从远处来看,真没看出来问题。只待三人走近,这才能发现阴虎符有一处正在被慢慢腐蚀,现在已经有一个不小的黑色坑洞。
蓝忘机神色有些凝重:“这里有红色的印记。”
蓝曦臣顺着蓝忘机所指的地方,果然看见坑洞有一点红色的印记,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这是,血迹。”
魏无羡也看着那处,他回想了一番,道:“冒似是我的血,当时我站在阴虎符附近,那人背后偷袭,或许血就溅了上去。难道是因为我的血?我的血这么厉害?”
蓝曦臣了然:“之前有传言,阿羡你便是因为试图毁去阴虎符,遭到反噬而死,因此阴虎符只毁了一半。现在看来,阿羡你不是反噬,是在用自己的血肉去毁掉阴虎符,所以它才会格外忌惮你的血肉。阿羡,你可有法子修复?”
“我试试。”
魏无羡抬起右手,两指合指,刚放在唇边准备咬开。身旁的蓝忘机已经拿出小刀,在自己的手上划了一刀,顷刻间,鲜血涌流,魏无羡和蓝曦臣俱是一惊!
魏无羡也不着急画阵法,心疼的抓着蓝忘机的手:“你干什么?!你疯啦!”
蓝忘机面不改色,他目不转睛的望着魏无羡,只道:“用我的血。”
魏无羡一怔。
他修炼诡道,以血做媒画阵,功效会大大增加。这种事情,蓝忘机竟会知道!
“你知道?”
“以前你常用。”
魏无羡不知道蓝忘机口中的以前,更不知道原来在自己修炼诡道之后还能和蓝忘机有如此深的渊源。
按照他现在的记忆,他如今如同废人,修炼诡道,在看向雅正端方的蓝忘机时,他决计不可能和蓝湛走那么近。
因为他自卑……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在他不知道记忆中,是蓝忘机在主动靠近自己。
魏无羡动容的和蓝忘机对视,也不推脱,手指抹上蓝忘机的血,在空中画符。
蓝曦臣看着,落寞的垂下眼帘。
阴虎符是魏无羡炼化的,若要修复,也不是没有可能。
半空中浮现出一条条血色的符纹,随着符纹慢慢成型,红色的血光越发妖冶,魏无羡的双眸也被染上血光,多了几分杀戮邪魔的妖魅。
这便是夷陵老祖。
蓝曦臣从前没有深入了解,可如今看着阿羡在自己身边一点一点的长成当初自己讨厌的夷陵老祖的模样,才惊觉是自己以前被蒙蔽了双眼。
他的少年一直都在,从未变过。
只是这样一来,当年的事情便真的有待考究了。
符纹落在阴虎符上,形成阵法,一点一点的裹住阴虎符上面的坑洞。
魏无羡确信自己用的是修复阴虎符的阵法,可偏偏坑洞的腐蚀速度却变快了!
魏无羡连忙收手:“不行,它怎么变快了?”
蓝曦臣和蓝忘机也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还没等想明白,魏无羡脑子里突然有多出了许多记忆,魏无羡的腰际更是多出了一条剑伤,潺潺流血,将衣衫染红。
蓝曦臣发现不对一把抱住魏无羡:“怎么了?”
魏无羡难受的捂住腰际的伤口,他被多出的记忆扰的头痛欲裂,根本什么也听不清。
蓝忘机扶住魏无羡的另一边,看着他腰际的伤口异常熟悉:“是江澄?”
现在的魏无羡已经到了江澄与他决战的时候了。
决战之后,蓝忘机曾到夷陵看望,那时魏无羡的伤还没好全,伤口便在腰际之处。
魏无羡来不及说话,便晕了过去。
如此一来,这块阴虎符竟是连碰也碰不得!
蓝曦臣抱着魏无羡回到寒室,刚准备替魏无羡诊治,却发现腰际的伤口竟然在一点一点的愈合,很快便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还没从魏无羡受伤的事情出来,又有一件事情接踵而至。
弟子来报,死在射日之征的归来者已经全部消逝了!
归来者消逝,有人欢喜有人忧。
很多人都来到云深不知处想找蓝曦臣说理,可是蓝曦臣不在云深不知处,蓝忘机和魏无羡亦不在。
只有蓝启仁出来面对众人,在他的手中是那块人人趋之若鹜的阴虎符,正在以缓慢的速度腐蚀。
归来者濒临消逝,大部分的人也逼不得已做出了选择,选择与自己爱的人度过余下的日子。
第一批已经全部消逝了,而金子轩作为第二批,给他留下的时间不多了。
在剩下的日子里,金子轩并没有游历美景,他依旧选择在云梦陪着江厌离。曾经他错过这座温柔的水乡,现在自会好好珍惜。
这日午后正好是艳阳高照,金子轩撑起竹竿,与江厌离乘坐一叶扁舟在云梦的江河飘荡。现在的江厌离的身体已经长大了几岁,梳着妇人的发髻,她的记忆已经到了与金子轩婚后的时候。
记忆的复苏,也是一道催命符。
性命攸关时,两人却心平气和,自有一番岁月静好之意。
扁舟行到江中,金子轩便收了竹竿,坐在案几旁,倒了一杯甘甜的果酒一饮而尽:“从前不知,云梦这般美,当真如梦如幻。”
江厌离笑道:“小时候你不喜欢来这儿,自然不会注意到这里的美。”
金子轩脸上臊的慌,脸颊泛红:“夫人,怎么还说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不知所谓做下的众多事情,让金子轩格外后悔!
和魏无羡一样,他也想将以前的金孔雀打一顿!
以前的事情,江厌离可以说一辈子呢!
想到‘一辈子’,江厌离的笑容凝滞在脸上:他们也算是一辈子了。
只是这一辈子太短了。
金子轩轻柔的将江厌离搂入怀中,两人坐在扁舟之上,看着偶尔跳出水面的鲤鱼。他们就像是相处多年的夫妻,什么话也没说,却情丝交织,情意绵绵。
在这样甜蜜的时刻,金子轩突然蹙眉。
他能感觉到,他的时间不多了。
“其实今日,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
听金子轩说这话的语气格外郑重,江厌离抬头看向他:“什么事?”
“我不知道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亦不知道当时传位给阿瑶对不对。但那天魏无羡的话点醒了我,阿瑶成了家,还有个儿子。这足以让阿凌与阿瑶的利益相互交织,难免日后不会出事。等你回去,你向江澄嘱咐,日后请他多多看顾阿凌。”
江厌离见金子轩脸色惨白,心有所感,没答应:“我们一会儿回家,一起说于阿澄?”
金子轩的脸越发惨白,他想微笑,来宽慰江厌离,可他笑不出,他想起了他身死那一天所有的事情,随之而来,是他心口处多了一个血窟窿。
江厌离看着金子轩胸口的窟窿,竟是失言,发不出半点声音,一双手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