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梦里的他
蓝忘机背过身,没看见魏无羡眼睫低垂,黑暗将一直作为太阳的他淹没,留给他的只有难言的孤寂凛冽。
他望着蓝忘机的背影,那样的背影和梦中的一样。
只是梦中的他不会这样疾言厉色冷漠寡言。梦中的他会抱住自己,包裹自己的是温柔,是充满着情意的。
他做了那么多的准备,接受自己的道侣是男人的事实,可为什么?
为什么在他做好了准备的时候,为什么在他遇到他的时候,这个人却和梦中的人截然不同?
魏无羡没有脱衣服,他只是松了衣带,抽出受伤的手坐在桌边,努力维持平日的语调,勾起嘴角:“蓝湛,你背着我怎么上药?”
说实话,他手上的伤与以往受的伤完全不能比,他根本不在意。
他只在意蓝湛。
蓝忘机动了,他试探性的转动身体,看见魏无羡最后只露出了一条胳膊,似乎轻松了一点,便准备上药。
魏无羡的伤对于男人来说倒不是什么大事,手肘青了一块,还撕拉了一块皮。
冰凉的药膏抹上伤口,温热的指腹慢慢揉开。
魏无羡目不转睛的盯着蓝忘机,深怕面前的人突然离开。
蓝忘机知道魏无羡一直看着他,他默默上好了药便立马起身,道:“告辞。”
心心念念的人离开了,魏无羡也回神了。
他看着桌上的药膏,低喃着:“或许真的是我魔怔了。”
魏无羡拿起药瓶,便放在了房间的柜子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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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从云梦出发的早,来得也早些,离正式听学还有五六天天。这些天便跟着其他弟子简单的操练与夜猎,一连几天,再没去招惹蓝忘机,就算两人见面,相互见礼之后,魏无羡便不再多说径直离开。
反惹得蓝忘机不明所以,想开口问他伤势如何,也没问出口。
在云深不知处苦修几日之后,魏无羡终于还是忍不住趁夜买了几坛天子笑,准备回房开怀畅饮!
谁想到今夜竟遇到了蓝忘机!
蓝忘机在月下一袭白衣,果然如魏无羡之前所想,不似鬼魅,反而像是高岭之花,凌驾云端的神仙。
可惜这位神仙的避尘已经架在了魏无羡的面前。
避尘还未出鞘,便寒气逼人,和它主人一样。
魏无羡嘻嘻的笑着,将酒藏在身后,开始和蓝忘机聊家常,企图蒙混过关:“忘机兄,这么晚还值夜呢,我记得今夜不是你值夜啊。”
今夜当然不是蓝忘机值夜,他听到弟子禀报,说魏无羡晚间出了山门,但是还没回。
魏无羡刚到云深不知处,恐怕还不知道,用自己的玉牌进出结界会有记录,所以无所顾忌。蓝忘机思量了一会儿,便和弟子交班。
蓝忘机是特意等着魏无羡回来的:“亥时休息,山门闭,除巡逻弟子,不得随意外出。”
魏无羡连忙应和:“是是是,蓝湛你说的都对,我这就回房休息!”
他正欲走,面前的避尘又近了几分,随即又是那不近人情的清冷之声:“云深不知处禁酒。”
魏无羡收起了笑容,嘴巴一扁,把两坛天子笑抱在身前,护犊子一般。随后,又想起什么,拿了一坛递向蓝忘机,又重新展开笑容,面带亲切:
“蓝湛,天子笑,分给你一坛,当做没看见我行不行?”
大公无私的蓝忘机自然不会就此放过魏无羡:“欲买通执法者,罪加一等。”
这次魏无羡可没耐心了,他理也不理蓝忘机,就飞身要离开。
避尘出鞘,攻向了魏无羡。攻击并无杀意,只是为了拦下要逃跑的魏无羡。
魏无羡身子灵巧,手中的随便并未出鞘就与避尘对抗,两人旗鼓相当,只是魏无羡的另一只手还提着两坛酒,难免分心,给蓝忘机逮着机会,割了提酒的绳子。
一坛天子笑从屋顶落下,啪嗒一声,碎了一地,酒香蔓延!
魏无羡飞身下了屋顶,站在天子笑的尸体身边,脸色聚起了阴霾之色,他再次抬头望着屋顶高高在上的蓝忘机,心里满是委屈。
他立马吼道:“蓝忘机!你说话不算话!”
又是这个眼神。
蓝忘机很在意此时此刻魏无羡望向他的眼神,和初见时一样。
魏无羡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蓝忘机也飞身下了屋顶,站定在魏无羡面前,那种透过自己看别人的视线让他心里很难受。
他面上不显,问:“何出此言?”
什么说话不算话?他答应过他什么吗?
魏无羡就像是被噎住了一般,想说又说不出什么。
他低下头抱着最后一瓶天子笑,闷哼一声:“反正你就是说话不算话。你不让我喝酒,之前我答应的就都不算数。”
话落,便拂袖而去。
蓝忘机站在原地思忖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随后才记起还没让魏无羡留下最后一瓶天子笑,可人早就走远了。
魏无羡离开后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满腹心事的将最后一瓶天子笑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半。酒意上了头,红了他的眼,也带着他的思绪回到了以前。
在遥远的记忆深海中,那人就那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巷子里。
魏无羡还是个小孩子,不理解那人为什么是半透明的状态。
那人站在魏无羡面前,仔细打量着对方的眉眼,不确定的唤了一声:“魏婴?”
小魏婴不认识他:“大哥哥,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虚幻的人影眼中带着重逢的喜悦,又带着小魏婴看不懂的悲痛。
“我名唤蓝湛,是你的道侣。”
“道侣?道侣是什么?”
虚幻的人影晃动了一下,半晌,他蹲下,和小魏婴的视线平行,并没有说出什么深奥的道理,只道:“道侣就是,会给你你想要的人。”
他知道现在的魏婴需要什么,这样解释,魏婴才会觉得道侣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
果然一听这个,小魏婴立马星星眼,就连寒冬也没那么冷了:“那我可以要一件厚衣服吗?”
“可以。”
“那我可以要一碗热汤吗?”
那人越发心疼,声音放柔:“可以。”
这时候小魏婴抿抿嘴巴,小手交错,有些不好意思:“那大哥哥,你什么时候给我呀?”
对方半透明的身子又晃动了一下,显得些许踌躇,他现在没办法给,便说:“等你再大些,去姑苏,你要的,我都给你。”
小魏婴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格外乖巧:“好!那我就做大哥哥的道侣!”
梦境散去,回到现实,还是这间安静的房间,还是他一个人。
魏无羡将酒一饮而尽!
“砰!”
酒瓶重重的砸在桌上,魏无羡瘫坐在椅子上,他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头发长长地垂下,落在地上,那根红色的发带随着主人低落的情绪也黯淡了光彩。
恍惚之间,他好像又看见了在冰天雪地,阴暗的巷子里突然出现的蓝湛。
他说:“我是你的道侣”
他说:“道侣就是,会给你你想要的人。”
他说:“以后,我在,就不用怕狗。”
他说:“魏婴,我在姑苏等你。”
一句一句,不断在脑子里重播。
梦里的他有多好,现实就有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