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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圈

 

医院检查时,还没有等到结果出来,他就隐隐有了确定的感觉。

因为生过三个孩子了。

第四个孩子,还没有出生就有了某种使命的孩子,在身体里孕育的同时,灯矢好像放弃了一样消沉起来。一开始偶尔还会发现身上的疤痕,在安德瓦几次发现而大怒之后,灯矢也放弃了一样沉寂的上学、回家,和弟弟妹妹一起玩耍。

这样就好了。

凉也站在厨房的水池前面,习惯性的安抚肚子里突然而来的动静,他忽然急喘,像是深海里沉下去的人竭尽全力往上游,平日里见惯的景色让他一阵阵反胃,还没来得及去浴室就吐出了灼热的酸水。

泪水无法控制的涌了出来。颤抖的腿,颤抖的手臂。像是被什么东西伸进喉咙探入食管,在胃袋里掏挖。

声音扭曲成破碎的白色碎片,光线嗡嗡嗡嗡绕着身边旋转,无论如何捂住嘴也在不断用出来的苦涩和绝望,连这绝望是什么样的构造和形状也看不清楚——那是被时间钝化为“平常”和“普通”一样沉重凝固的东西,无论从何处往外走,碰到的一定是一样坚固强硬的墙壁。

像是走到一半才意识到这条路无法回头一样,连突然惊醒的这一刻也不合时宜。

凉也走出厨房,走过长长的走廊,在庭院里停了下来。听到不远处灯矢和夏雄说话的声音,灯矢正在带着夏雄走路,这种事情他现在也无法做到了。

远远地看着那三个孩子在一起,凉也心口的烦闷渐渐消散了一些,与此同时,那个孩子轻轻地在他身体里踢了一下。一时间的痛苦好像是噩梦,现在的情绪又像是清醒,凉也强迫自己不去多想。

安德瓦的事业蒸蒸日上,这一年他依然只有很少的时间留在家里。但是过年是一个例外,就算是事务所也要考虑到一年来的辛苦,不太情愿的宣布了放假之后,安德瓦回到家里没多久,就迎来了第四个孩子的出生。

对灯矢来说,当父母抱着头发稀疏、软绵绵的弟弟出现时,他的瞳孔紧缩,胸膛蒸腾着怒气和恐惧,那个有着暗红色和白色各一半发色的婴儿,是他即将被抛弃的证明。

他一半是恐惧、一半是愤怒的逃走了。

安德瓦沉重的看着玄关,从哪里离开的灯矢,那激烈的愤怒、偏激的情绪,仿佛镜子一样让他看见了自己。

“你不打算做什么吗?”

凉也抱着最小的孩子,隐忍的语气,尽力温和的说着,但在安德瓦听起来这句话比任何言语更加刺耳。

他回头瞪了一眼,凉也茫然的看着他,后知后觉的垂下了头。

带孩子始终是件繁琐而忙碌的事,凉也从忙碌里逃避了急需思考的一部分,就算知道灯矢的心情变得和从前不同,那孩子面临着剧烈的落差,这一刻他也无法抚慰灯矢的心情。

父母和孩子紧密联结,又会在某一刻意识到人和人的不同,彼此无法触及对方深处的某些情绪——作为父母的立场,凉也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断裂感,无能为力的软弱和心虚,也是在他最疼爱的孩子身上。

他根本无法对灯矢的失落进行什么弥补,那孩子渴望的是来自另一个人的重视。但安德瓦却始终忙于工作,并且比以往更加期待起他们最小的孩子。

如果这个孩子也不行呢?

凉也下意识的感到了一阵寒意。

“你是否曾经喜欢过他?”

棱雪冷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凉也本该承认,或是否认。但他犹豫了,当他在预约了心理医生之后,听到医生中途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凉也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

爱情理应是一个家庭成立的基础,至少在他很久以前是这样以为的。如果连基础的东西也没有,就会像他现在这样,渐渐枯竭,感情从看不见的空隙里流失,明明对方什么错也没有犯的回来,也会让他打心里就烦躁冷漠起来。

“你们之间,有进行日常的沟通么?”

凉也沉默了一会儿,这番对答让他越来越窒息。

“有。”

他撒了谎。

在医生的建议下他开了一些药,回家之后仔细的看过了说明书,和网上查到的资料核实有没有成瘾性和不可言说的副作用。

找到了一份工作,为此需要把孩子交给仆人照顾。但是安德瓦什么也没反驳的同意了,为了去上班凉也剪掉了头发,上班地点就在附近,虽然工资不高,但是需要的时候可以请假,下午接灯矢回来也很方便。

去上班的第一天凉也紧张了很久,但是同事们都不难相处,在发现他可以随时冰镇饮料的时候明显对他更友好了。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月。在凉也上班的地方,棱雪枝子站在了玻璃门外,紧张而防备的等着他。

“听说你去工作的时候,我很惊讶,不过,这也是好兆头吧。”

搅动咖啡的勺子停了下来,凉也静静抬起头,目光里难以分辨什么情绪。棱雪通穿着医院里发下来的病服,精神还是很好,碍于医嘱只能在医院的餐厅里点了杯水,透明的玻璃杯里晃动涟漪,一阵阵惊讶之后,凉也转移目光,望着窗外。

“也许吧。”他淡淡的说

棱雪通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不远处的花园里紧张地抓着包的棱雪枝子,棱雪枝子背对着他们,似乎在看着远处长椅上的病人。

“我一直爱着你的母亲,她也依赖着我,医生找到她的时候一定吓坏她了吧,万一……我先离开一步,留下她一个人该怎么办才好,她一定会躲起来一个人在什么地方害怕的发抖吧。”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凉也冷漠的说。

“凉也,你会原谅我么?”棱雪通以柔缓的语气循循善诱:“这么多年来,我们始终欠你一声对不起……”

凉也升起一股把咖啡泼出去的冲动,他沉默的压制了这暴戾的想法,棱雪通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过了话题:“对了,新工作怎么样?听说便利店更加繁忙,不过,能有一个新的方向对你也是好事……你也厌烦了吧。”

凉也刚刚站起来,听到这句话,垂下目光去看着他。

“我想过,作为我们的孩子多少也该遗传到什么,总不会一直是个乖乖听话的好孩子。”棱雪通依然看着外面的妻子,不急不缓的说:“凉也,会感到厌倦也没什么,人都是自私的——把自己的渴求和痛苦放在别人面前的才是人类,那个别人,有时候也包括了孩子和父母。”

“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抛弃我是不得已,你们做的这一切从来没后悔过,现在还要拿出来一再强调吗?”

“如果你想这样理解的话,现在离开家,找一份工作逃避的你,也在踏上我们的后路。”棱雪通不紧不慢的说:“但你连承认自己不堪重负的勇气都没有。不要急着否认自私,你才刚刚品味它的甘美之处,至少你得以喘息,不是吗?”

路过红灯的时候,凉也低下头,抵在方向盘上。

耳环轻轻地勾住了头发,扯下来的时候痛楚也带着快乐,甘甜的痛苦,像是昏迷不醒的人在电击的刺激下反射性弹跳。

停好了车,穿过回廊的时候,冬美很快就跑了出来,喊着妈妈抱住了他,靠在他膝盖上,凉也蹲了下来,抱住了女儿。阳光虚幻的照在了庭院里,在走廊外,在灌木丛上,他像是木偶一样站了起来,亦步亦趋的女儿就在身边,欢快的抓住他的手跟在身后。

摇篮里的焦冻在哭泣着。

离灯矢回来还有一段时间,要准备晚饭才行。

“你去见了他吗?”

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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