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上掉下来的小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肯定,你不需要知道。”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正靠在树上,阿蒙站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弯着腰,专心致志地玩着地上的雪。
阿蒙方才还笑得很开心,现在却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蒙?”我被我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你不高兴吗?”
阿蒙抬起头,缓慢地冲我展露笑颜:“没有的事。”
阿蒙语气轻快地立起身子,拍掉手上沾着的雪。祂的手指搭上了我光洁的肩膀。我的胃不知道为什么抽搐了一下,就像是感到害怕,活像是阿蒙会令我痛苦似的。
“抬起手。”祂说,以命令的口吻。我照做了。
阿蒙像变魔术似的抖出一件纯色的亚麻衣服,衣服的袖子很长,领口还有细绳。祂给我套上了这件亚麻长衫。亚麻布料擦过我的肩颈,从未体验过的质感让我不自觉地瑟缩。长衫的下摆掠过我的手腕落到脚踝,阿蒙一拉细绳,将宽松的领口收紧了。
我忍不住用手磨搓着这种初次和我贴合的布料:“这是什么?”
“你该不会觉得自己能穿着天使的服饰到处乱跑吧?”阿蒙流利地答到,就好像祂早知道我会问:“又或者你希望北大陆的居民看见你裸奔?”*
“好了。”阿蒙的神色比先前缓和多了,祂弹了弹我的肩膀,把长衫的肩缝拍扯平整,然后阿蒙转而又柔和地问我,语气带着点期待:“你觉得它怎么样?”
“我很喜欢。”我说,不自觉地解密了它的来源,得到好一个惊喜——我不敢相信这是阿蒙亲自缝的,但是我的解密能力不会骗我:“我觉得很稀奇!”
“你不要这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阿蒙微笑着叹了口气,我知道祂被我取悦到了。
阿蒙抖开了我先前为祂披上的斗篷,祂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穿上了一件亚麻衬衫。那件衬衫几乎盖到了阿蒙的膝盖处,下面露出两条光洁白皙的小腿。
阿蒙把斗篷披到了我的肩上,又把它系好,还曲膝弯腰拉了拉斗篷的下摆。
我察觉到原本属于自己的时之虫变成了阿蒙的,不禁侧过脸嗅了嗅。
“你现在不冷了?”我嘲笑祂。
“怎么,想要我把偷走的寒冷送给你?”阿蒙摸了摸单片眼镜下端附近的皮肤,祂低下头,把头埋进我的肩窝吹了口冰凉的气,激得我打了个寒颤。
阿蒙笑眯眯地威胁我:“你知道嘴馋会有什么下场的。”
切,小气。
我努力把注意力从阿蒙的时之虫组成的斗篷上移开。阿蒙向我抬起手,我以为祂是要和我握手,就也抬起手去碰祂的。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我哑着嗓子问祂。
但是阿蒙却绕开了我的手。祂用手把我凌乱的头发挽到脑后,再用指尖将它们梳开。我感觉到祂碰上我的后颈,惹得我微微发痒。
“啪哒”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扣上了。阿蒙移开手,我黑色的长发被祂扎起,祂伸手一勾,再挥手弹了一下,我被束起的头发就像是马儿的尾巴在我的身后轻轻摇晃。
“一个发饰而已。”阿蒙抢在我提问之前就开口。祂对我太熟悉了,我不说话祂也能从我脸上看出我在想些什么。
我试探着摸了摸,它凉凉的,摸上去像是个软滑的圆环,却又紧紧地贴住我的头皮,含着我的发根。我又用手指拨了拨发尾,发觉指尖微微湿润,像是淋了一场雨。
我眨了眨眼,又摸了摸,发现湿润感消失了。我看了眼阿蒙,祂正轻轻地捏着自己的眼尾,于是我觉得还是先不问为妙。
可我或许可以问点其它的。我赤裸着脚踩在雪地上,在原地转了个圈儿。斗篷的下摆飞起来,像鸟儿张开的翅膀。我扎起的头发随着我的动作在我的脑后跳动。
“我好看吗?”我满怀希望地问阿蒙。虽然不知道算不算,但是我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打扮过呢。
阿蒙抬眼看我,面露惊讶,随后祂抿了抿唇,谨慎地回答我:“你为什么不去问问梅迪奇?我听说父亲都会觉得自己的女儿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孩,他甚至会觉得她赛过天使。”
“我已经是天使了。”我捏了捏袖口。“爹老嫌我胖。”
阿蒙用祂那黑珍珠一样的眼睛狡黠地看向我。“我可没办法看着你说谎。”祂淘气地说,抬起手摸我的脸蛋。“但是你和梅迪奇可一点也不像,没谁会把你当成祂的孩子的。”
“你一定是因为我之前说你长得不好看而报复我。”我忿忿不平地说。
“你该懂得我没必要骗你啊。”阿蒙说,祂接着又骄傲地补充:“而且你那话是对本体说的,我在分身里可是数一数二的美丽阿蒙。”
你是什么西西里的美丽阿蒙吗?
我抬起眼,又打量了一下这个阿蒙。祂察觉到我在看祂,就轻轻地、微微地侧了侧脸,露出瘦削的脖颈,颈窝凹陷下去,一小缕卷发从祂的耳侧滑下,勾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我突然发现祂的那头鬈发比其它的阿蒙都要长一些,放下了的话应该能勾到肩膀,但却被一条黑色的布带松松垮垮地扎了起来,毛茸茸的一小丛,像是小熊的尾巴。
那条布带被辫成花的样式,作成它的一定是一双很灵巧的手,因为那是朵深眠花,花瓣微微卷曲,半隐半现地藏在阿蒙蓬起的头发里,真的是一朵开在深暗中的花。
“还没看够啊?”阿蒙说。祂的睫毛上落了一点点雪,在月光下泛出浅光,衬得祂眼睛的颜色更黑、更右深了一些。我的口中泛起一点甜味,移开了视线。
啧,祂是对的,或许吧。
阿蒙愉快地眨了眨眼,绕到我身后,搂着我的肩膀,手掌覆盖在我的眼睛上。我被阿蒙推着往前走,后背贴上祂的胸膛,有一颗虚假的心脏在里面缓慢跃动。
我倒也不担心阿蒙会故意让我摔跤,只是重复了一遍先前祂没有回答的问题:“我们接下来去哪?”
阿蒙一言不发,祂低笑了两声,抵住我的肩膀让我有往前走了几步。冷风从我的长袍底下吹进来,激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阿蒙仍然遮着我的眼睛,祂塞了一大团毛绒绒又厚实的东西在我的怀里。
“你看,我连睡觉的被子都给你准备好了!”
阿蒙语气轻佻地在我的耳畔宣布。话音还在我的耳边环绕时祂就猛地抬开了遮住我眼睛的手,我还没来得及看看眼前是什么样的。紧接着一股力道从我的腰间传来,我向前倒去,却没摔到雪地上,而是开始不断向下坠落。
我被阿蒙推下悬崖,心里觉得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我看着下方,悬崖下原本有一条河,河水早就冻住了,镜子一样的冰面上树立着一根巨大的冰凌,它所生长的地方正是我下落的终点。
我本能地睁大了眼睛去看,去衡量,去估算它的大小——我可以先行让时之虫们躲开,露出一个洞,让冰凌从我身体重打开的洞口穿过我,这样就不会太疼,还能省下我偷盗的力气。
我自然地想像到自己被冰凌穿透的样子,应该会很像被长针固定在墙壁上的蝴蝶,那样一定看起来很美。我还可以让自己流一点血。新鲜的、富有生命力的红色从透明的、水晶似的冰凌上滑下的场景,绝对会棒极了。
我咯咯地笑起来,在空中翻了个身向上看去,想和阿蒙分享我的喜悦。可是悬崖上没有阿蒙的身影,那里连一根乌鸦羽毛也没有了。
阿蒙走了?我转了转眼珠想:我要不也溜了得了?
但是我的灵性直觉已经在提醒我,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