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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云直上九万里 第95节

 

赵鸢心中虽然震惊,却有着确信的答案。

因为那是他的身份,是他的根源,是他的自我。

他不以此自卑,便没人有权力低看他。

李凭云此人,似云似水,随意淡泊,这些只是他的壳,他内心是刀锋,是狂流,无人能撼动,无人能阻挡。

“陛下,下官对李郎中是一厢情愿,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他想让我看到的。”

“是么?”女皇挑眉,“赵鸢,倘若朕告诉你,眼下能救李凭云的只有你,你会愿意为他赴汤蹈火么?”

赵鸢不假思索:“下官愿意。”

“要?洗清李凭云假冒良民的罪名,其?实和容易,只要?证明他是良民就行。子女的身份是随父母的,拒朕所知,李凭云的母亲尚在人世,朕已为李凭云做好?了身份,只要?他母亲愿意出来?作证,证明李凭云是良民所出,弹劾不攻自破,往后也?不会再有人拿出身这事威胁他了。他祖上都是良民,对你也?有好?处。”

赵鸢试探道:“陛下,下官愿意为陛下和李郎中做任何事下官可以见一面他么?”

赵鸢的请求在情理之?中,女皇道:“李凭云被关在大理寺狱中,徐少卿素难说话,但既然你是替朕做事,朕也?会替你排除万难。”

赵鸢带着女皇暗谕从宫中离开,夜凉雨疾,赵府一片漆黑。赵鸢来?到父亲书房前,里?面亮着灯,赵鸢对着父亲的剪影道:“阿耶,我方才从宫中回来?,明日要?离开长安,前往洛川一些时日。”

赵太傅的声音在良久后才传来?:“是为李凭云一事?”

“是,也?不是。”

“何为是也?不是?”

她握紧手中圣谕,沉肩仰头:“您知道的,当初我从太和县寄信回家,乞求退婚是因为他,所以此行既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我自己。”

“赵鸢,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赵太傅的声音甚至称不上威严,仿佛她天经地义就该知道自己不能与一个贱民为伍。

“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心上人。我有难时,他是第一个帮我的,他有难,我也?该第一个帮他。我前来?,只是与您辞别?,并?非征询您的同意。”

年轻人总是意气当头,为了情义,不顾一切。

谁年轻时又不是这样呢?赵太傅想到曾出生?入死的那些好?友,他们的躯体被挫骨扬灰,他们的姓名被史书抹去。

争了一辈子天理,最终只争来?一条苟延残喘的命。

“你执意要?去,没人能拦你。此番是你自己要?去的,明日出了赵家门,便不再是赵家人。”

“我总算知道当年赵谨辞为什么要?从凤凰台跳下去了,父亲,当年你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吧。”

赵鸢没有等到父亲的回答,她长叹了口气,走到门前,隔门道:“方才你所说的,我就当是气话。我只是奉圣谕行事,又不是要?私奔,母亲那边,有劳替我多说几句好?话。”

她作了一揖,回屋收拾行李。

人生?第一次为爱奔波,这件事的意义已远超它背后的苦楚心酸了。想到要?去见李凭云的母亲,赵鸢特意带了一套看上去知书达理的衣裙。

第二日一早,女皇派来?的人带她前往大理寺。

她既不是李凭云朋友,又不是李凭云亲眷,此次会面是违反律令的,因此徐少卿特地为她备了大理寺狱卒的服饰。她换上狱卒制服,由狱吏带往关着李凭云的牢房。

狱吏知道赵鸢是上面派下来?的人,弯腰行礼后,便离去了。

大理寺的执行力极强,李凭云昨日才被关进来?,现在已经受过了两轮审讯。

此人对自己冒充良民参加科举的罪行供认不讳,甚至用?不上给?他用?刑,因此此时的李凭云,还是好?整以暇的。

赵鸢站在牢房外面,里?面的人盘腿坐在地上,手指沾水在地上画画,她不禁啧啧称奇:刀架脖子上了,还有这闲情。

对方并?未抬头,却知道是她来?了。

“赵大人是否觉得我身穿囚服,别?有一番风情?”

赵鸢声音僵硬:“李大人,需要?我拿镜子给?你照照自己现在的样子么?”

赵鸢无法说出穿囚服的李凭云和穿官服的李凭云有何不同,哪怕穿女人的衣服,他仍是他。

“既然不是因为我别?有风情,何故看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赵鸢仰起头,让不听话的眼珠子滚回原位。

她弯腰对李凭云做了一记长长的揖,十分隆重?,“李大人,我在长安用?过午膳,就要?前往洛川拜会令母了,可有话要?我带给?她?”

李凭云面色忽然阴戾:“不准去。”

赵鸢道:“这是圣谕。”

“赵大人,你没想过圣谕为何会送达给?你么?是因你惹人怜爱,还是因你办事有力?”

赵鸢听出他话中浓浓的讽刺意味。她也?是娇养长大的姑娘,父亲对她固然严厉,也?鲜少说过重?话,李凭云这混蛋,敢这样讽刺她,以为她脾气真的很?好?么?

“我知道,陛下让我去洛川,是因为我傻,我笨,我蠢。”

面对如此有自知之?明的赵鸢,李凭云语气缓和,“知道你还去?”

李凭云自始至终盘腿坐在地上,赵鸢低头俯视着他,这个角度看他,似乎又有所不同。

人可以有很?多面具,但灵魂只有一个。穿过那些傲慢的面具,她触摸到的灵魂温柔而包容。

起初她被那个傲慢的面具吸引,等她清醒时,已坠入他灵魂的陷阱中,永无重?见光明的可能。

她知道李凭云不愿接受任何人的干涉,在此事上,他们有根深蒂固的矛盾。所以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通过窄窗的阳光洒在李凭云的睫毛上,他垂下眼,“就算你为我舍身忘死,我也?不会感激你。”

赵鸢弯下腰,脸贴近囚室围栏,眼里?的碎光一闪一闪,她仔细端详着李凭云,“李大人,我不贪你任何东西,只求自己的爱慕有始有终。”

她起身离去,“李大人,回见。”

在她离去之?际,身后掷地有声:“赵鸢 ,我从不耻为贱民,”

她站在长廊尽头,光在她的身后,她扬声道:“李大人,世道待你不公,你若不委屈,我便替你委屈。”

这一刻,李凭云如同被人捏碎了脊梁骨。他的傲慢,他的冷漠,全?都碎掉了,只剩下孤独的内心,在湿冷的囚牢里?无法逃脱,寒颤不止。

他并?不是个容易动容的人,此刻脚下像被一条无形的锁链牵引着,他踉跄地站起来?,震怒大喊:“赵鸢,你这是自找死路。我命中有数,不必你来?干涉。”

赵鸢手背在身后,继续往前走,“就算是死路,我也?会想办法把它走活了。”

“你回来?!”

赵鸢从没听过李凭云的话,这次依然。她走出牢狱,松了口气,呢喃道:“赵鸢,干得漂亮。”

“姑娘家还是长得漂亮更重?要?。”

赵鸢被这冷不防的一声搭话吓破了胆,定?睛一看,六子一身狱卒打扮,神?不知鬼不觉地与她并?肩。

“六子,你来?干什么?”

“那赵大人,你又来?干什么?”

不必说,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相同的,都是为了救里?面那个不可一世的混蛋。

赵鸢问:“我方才与李大人说的话你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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